少年慌慌张张将她放开,满眼都是无措,颤抖着声结结巴巴道:
“对不起,我、我、我……有点太激动了……”
他甚至没想过,她会真的考虑这件事,只是想让她等等自己,不要在自己不在的时候给别人可乘之机。
可乍然听到她说这句话,全身血液都似沸腾般涌上头顶,心跳如战鼓擂动,玉白的脸庞因激动而变得赤红,整个人都忍不住微微战栗。
她既说考虑,那就代表心里是有他的,以前是全然拒绝,不给半点机会,现在却似乎有了那么点希望,这让他怎能不激动?
“呦呦……我、我、我……”
他说话仍旧舌头打结,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鹿呦无奈摇了摇头,拉着他的胳膊看了一眼。
“我先帮你处理伤口吧,虽然你体质特殊,但也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好好好,你处理,你、你随便处理,我怎么都行……”
他撕拉一下就把自己袖子给扯烂,露出精壮紧实的前臂,人似乎还恍惚着没反应过来,看着傻愣愣的模样。
鹿呦拂出伤药,垂眸轻道:“那若是……我最后没有答应你呢……”
她声音很小,传到耳里时,与狂乱的心跳声交织,近乎令人有些听不清。
他僵滞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血色尽褪,舌尖抵着上颚好久,才涩声道:
“那我就一直等,一直等到你答应为止。”
她将一小罐酒洒在他伤口,细细冲洗上面凝固的血渍。
“那若是……我嫁与了别人为妻呢……”
烈酒冲刷在伤口,本应是灼骨烧心的疼,他却仿佛没有感觉到,只愣愣地问:
“什么叫、嫁与别人、为妻?”
“就是……”她微微一顿,“若我最后和跟别人在一起了呢?”
心跳骤止,像是被人狠狠敲击了一棍。
他咬着唇低下头,碎发垂在眉梢,遮住了眼里不明的晦暗和腾腾戾气,直到半晌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夜晚的风带着砭人肌骨的寒意拂过心口,他握着拳,冷峭眸眼微浸暗红,声音喑哑:“那我就等那人死了,再来找你。”
至于什么时候死,可能就不太说的准了。
洒了金疮药,她掏出干净的纱布替他裹伤,“世上女子千千万,为何偏偏就选定了我呢……你该知道我是最不好的那个,和谁在一起估计都比跟我在一起要好。”
她几乎没有与他说过这些,尽管明知他心意,却还是一直逃避着,可哪怕拒绝了似乎也没什么用。
或许应该再狠一点,不与他说话,也不理会他,见到也如陌生人般擦肩而过,这样该是会知难而退。
可他是云晨,是把她带到云境界,相处了好几年,对她好到无微不至,同生共死无数次的师兄,她又如何能做到对他视若无睹。
她现在倒真真是有些怕他的执着了……
她眼帘低垂,眼眶不知何时泛红,眸里倏起薄雾,声线有些不稳:
“我自私,胸无大志,一心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除了这张脸外,其实也没什么魅力,还有这个招人惦记的体质,无论和谁在一起,都是一大麻烦,甚至还会给别人带来杀身之祸。
还有……那个前世杀过我的人,我也不知他什么时候会找来,我本想着能活一天是一天,只要努力过了,痛痛快快地活过了,即使……即使死了,也应该没有太多遗憾。
可我不想带累你们任何人,不想我在乎的人,因为我而出事……云晨,你换一个人喜欢好不好?我真的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你这么好,值得更好的人……喜欢我是一件很累很累的事……我……”
泪不受控制地从眼里滚落,啪嗒啪嗒打湿了他手臂,她声音哽咽到难以正常说话,双肩轻颤,头低得几乎要埋进自己怀里。
“呦呦,”少年轻唤她名字,声音同她一般嘶哑,双手轻轻捧起她的脸,“你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
沾了泪痕的脸就这样被他仰上抬起,苍白莹然,月光淡淡洒落那纤柔秀艳的眉眼,盈满泪的双眸泛着空茫,似两泓清澈幽潭,就这么倒映在他眼里。
心像是被什么撕扯,一瞬间痛的无法喘息。
他低头靠的更近,双眸直直与她对视,好像要从带泪的眼眸望进她胀疼退缩的心脏,“呦呦,你能看到吗?我的眼里写着什么?”
他的眼里洒着月华,干净澄澈,映着一个小小的她。
他抓起她的手抚向自己的眼角,目光灼然,覆着细碎水光,“这里写着,这个人没有你,他会死,活不了。”
“你如果真的为我好,就怜悯怜悯我,不要推开我,哪怕只是让我陪在你身边什么也不做,我也心甘情愿。”
“你是好是坏,自私与否,体质如何,于我而言那都是你,只要是你,我就都喜欢。”
“未来本就是不确定的事,你担心的那些我们可以一起面对,你害怕会连累我,害怕会给我带来杀身之祸,那你为何不怕,我离了你,怕是会心如刀割,活不了一刻呢?”
“这世上其他人再好,也自有人与她们相配,于我何干?我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好,我也是个自私冷漠的人,除了你,谁也不在乎,甚至我都配不上你……呦呦,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最值得,也无可替代的那个人。世人千千万,可偏生只有你,叫我遇见,入了我的心,让我放不下,也割不掉。”
“你可以拒绝我,也可以晾着我,但你不能否认自己,也不能看轻我对你的心。”
他一字一句,眸眼通红,宛若泣血,低哑的声音像是落水的石子,砸在心上,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在这一刻,所有的思绪都似落地的雪化为虚无,只有他的声音不停地回响在耳畔,仿佛野生的藤蔓,滋生疯长,圈养囚困着什么,令她无处可逃。
……
回到女院宿舍时,她还有些茫然,简单洗漱后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那轮明月,却怎么也无法睡着,心里受到的震撼,久久未能平息。
“呦呦。”
向元灵突然出声,从隔壁床翻个身面对着她,“你和云晨师兄出去说什么了啊?”
她竟然还没睡着,鹿呦有些意外,叹了口气:“说什么你应该能猜到。”
“果然,”向元灵嘀咕了声,又问,“那你现在心里怎么想的还和以前一样吗?”
鹿呦声音略微迷茫:“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就是动摇了呗。向元灵从被子里将脖子伸出,凑过来小声问:“那,那个君故呢?你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