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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从枝丫间撒下星星点点,院子里两排刀枪剑戟的把手被摸得光亮。

书房里的灯火,幽幽暗暗。

“纪家侄媳真这样说的?”

靳将军的头发已经半白,他走来走去的步伐,昭示着他现在心中的焦躁不安。

柳亚茹费力地靠坐在凳子上,久坐就会让她不适,她撑着扶手才缓解两分。

“是,兰妹妹说靳家如今如困兽斗,结局只能看上面是什么心情,这样被动接受,不如釜底抽薪。”

靳少杰忍不住抢白,“父亲,我觉得纪少夫人说得有道理。”

“如今陛下沉迷炼丹,庆王多方围剿太子,若我们家倒了,接下来就是纪侯,然后就是御史台,那这个朝堂就要成庆王的一言堂了。”

靳将军如何不知道现在朝堂的局势,除了首辅阁老,现在无人能朝堂之外见到陛下。

如果铤而走险……

靳将军看着次子年轻的面庞,眼中闪着熠熠光辉。

玉徽园里,主屋的灯火亮着。

纪韫璋看着眼前这个胆大的小娘子,瞪大了眼,“这就是你给靳家出的主意?!”

荣佩兰缩了下脖子,然后道,“陛下如今沉迷炼丹,信俸教士,可他究其根本还是一个帝王,一个觉得天下尽在他掌握的帝王,若这个帝王知道天下并不在他的掌握,他自然……。”

没等她说完,纪韫璋忍不住捏住她的脸颊,咬牙道,“那你知不知道伴君如伴虎,你想让靳少杰去送死吗。”

“哎哟!”荣佩兰拍开他的手,朝他翻了个白眼,“等你们想到万全之策,那个刘齐玮都要放出来了,他日日在御前,再一吹风,哪里还有你们的地方!”

“你们也知道陛下迷恋丹药,日日想着长生,若是此刻告诉他,他的功绩正在消散,是不论如何他的长生之愿都不能上达天听,陛下哪里还能要杀靳二公子。”

末了她又补了一句,“只怕要供着呢……”

纪韫璋她的无辜样的小脸只觉得牙疼。

荣佩兰继续道,“虽然我不知道要对付你们的人是谁,但是依照他们现在的围追堵截,如果你们不能寻找到突破,只能慢慢被围剿死。”

“你们设计了刘齐玮,若是不能从这件事上一击必中,事后他们的反扑只会更加激烈,双拳难敌四手。”

纪韫璋讶异她的敏锐,他从未在她面前说过什么。

不是不信任,而是害怕她担忧。

可现在。

她哪里会担忧,她只会提出更加刺激的对策!

荣佩兰定定地看着他,“我爹爹说过,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

纪韫璋,“岳父还说了什么,你都告诉我吧……”

荣佩兰瞥了他一眼,“我爹还说了,人要有自知之明。”

纪世子,“……”

纪韫璋想到每次都臭骂他的父亲,突然觉得以后他爹肯定更看不上他了……

几日后的朝会上,发生了一件怪事。

一件满燕京都在议论的怪事,还与前几日的靳家有关。

陛下亲封的天师在引天雷的时候,引燃了城墙边上的一顶青棚马车。

就在太监要去救火的时候,从马车里跑出一个披头散发的人。

正当天师拿着桃木剑指着那人的时候,那人只是手一抬,天师就昏了过去。

当这人被领上朝堂上时,却被人发现是靳二公子靳少杰。

陛下顷刻大怒。

靳二公子却一脸淡然,称自己是游方术士,刚刚得道,路过燕京时,见到这位青年一身正气,且有功德深厚的祖宗庇护,可却三魂正在消散。

他不忍青年的魂飞魄散,决定帮青年固魂护体。

陛下将信将疑,问他游方都去了何处。

游方术士感叹了一番陛下的大好山河,民风质朴。

陛下很高兴,觉得自己功德圆满,上天定会听到自己的长生之愿。

游方术士却摇头,陛下没有功德,功德簿是将士用血肉做的,从元帝开始,丰功伟绩,可自数十前开始,功德开始消散。

饥荒,瘟疫,水患,天灾。

陛下没有帮百姓渡过难关,却在用功德簿抵消。

最后游方术士说,功德簿现在太薄了,无法上达天听。

陛下大惊,留下游方术士,数夜晚。

吉星说得绘声绘色,唾沫横飞。

“世子,现在大家都说这次是真的神仙显灵附身了,靳二公子不仅好了,神仙离体那日,靳公子元气大损,却身体无恙,第二日就活蹦乱跳了。”

吉星继续道,“我还听说,现在许多百姓去靳家祠堂烧香求庇佑呢!”

纪韫璋,“……”

魏迟,“陛下解了太子的禁足,还彻查了去岁蜀地瘟疫的贪污。”

“刘三公子贬为庶人,刘家归还昔年在平昌老家霸占的田产。”

“平昌伯教子不力,回府思过一个月。”

纪韫璋点点头,“只要陛下彻查蜀地贪污,庆王的那些事自然要浮出水面。”

魏迟继续,“还有,靳将军封卫国公,赐靳夫人一品诰命。”

纪韫璋,“!!”

他转头就抓住小娘子的手,一脸的迫切,“娘子快告诉为夫用什么姿势哭,才能出人头地!”

荣佩兰,“……”

魏迟,“……”

吉星,“??“

吉星不解,偏着头道,“世子你挺有出息的呀。”

纪世子,“……”

——

“废物!都是废物!”

“砰”地一声,一个前朝粉彩瓷花瓶被摔得个粉碎!

飞溅的瓷瓶划伤了地上人的脸,他却一动都不敢动。

这人正是陛下最信任的天师。

“说,你怎么晕的。”

天师吓得手掌微抖,他本来只是一个靠戏法游走江湖的手艺人,却被贵人带进了宫,从此他就过上了人上人的生活。

“小、小人被下药了……”

“被下药了?”那人慢慢侧过头来。

“是、是!”

那人回过头去,“那药便喂少了,带下去多喂点。”

“不、不!”天师惊恐地抬头,“求贵人饶恕!”

突然出现的两个黑衣人将人迅速拖了下去,瞬时屋子里陷入静默。

那人慢慢坐下,他整个人隐在黑暗之中,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手中的玉石球时不时碰出清脆的声音。

片刻后,一个黑衣人躬身进来,“主子,查清了,是信陵侯府少夫人给靳家出的对策。”

“纪家?”那人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