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小学,四年级四班。
此时此刻,家长会已圆满结束,小学生们正排着队,从班门口等候进入,寻找自己的家长。
现场气氛非常复杂,有的家长掏出了七匹狼,摩拳擦掌,面露不善,有的家长则捧腹大笑,眼泪都要挤出来了。
而学生,神态更是丰富,有的学生唯唯诺诺,正在小心地察言观色,有的学生则嘎嘎大乐,都快要翻身做主。
“呜呜呜!蓝,你做了什么!”
最后排,蓝淼被廖小黎逼到了角落,背部贴墙,已无路可退。
他满头都是问号,盯着身前,那只到胸口的脑袋,还没搞清楚状况。
“相信我,我什么也没做。”
沉默片刻后,他非常真诚地说道。
“少骗人!亏我这么相信你,你却把我坑得这么惨!!”
闻言,廖小黎郁闷坏了,他双手摁着蓝淼的肩头直晃,自己也跟着直晃,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额,发生什么事了吗?”
蓝淼任他晃着,好奇地询问。
“说来话长。”廖小黎叹了口气,他转身注视着窗外的花落花起,眼睛中尽是沧桑,感慨着世事难料。
“……长话短说。”蓝淼确实是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嗯,好吧,好像确实做了一件影响很恶劣的事情。
严肃一咳,廖小黎变得手舞足蹈,他绘声绘色地讲述起事情的经过,感情渲染得非常到位。
洗耳恭听,蓝淼的脸色,伴随话语的推进,逐渐古怪起来。
还真是这件影响很恶劣的事情造就的。
——这事也简单,原来是家长会快结束的时候,有家长向上头反映了自己的恶劣情况,校方便找廖小黎谈话了。
想来也正常,【万能通行证】的使用时间不可能维持太久,当时在家长会上让所有人信服,只是暂时的效果。
除非一直输入精神力,才能保证一直的效果,但也不值得。
“所以,他们找你谈了什么?”他询问。
“唉,我社死了!一群老男人围着我,自诩专家之类的,给我科普某种知识,说得我都要吐了。”
“所以……”蓝淼挑了挑眉,以前陆皓就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没想到啊,他坑了自己,自己又殃及到了小黎,那群人应该是担心自己人品,所以才教导小黎的。
教导目的,应该是不要被带坏之类的,但也能从侧面看出,这所学校风气不错,毕竟不是初中和高中那种。
不过,主要原因还是年龄。
“所以,我被灌输了一堆专业名词,虽然不在乎,但重点是,他们把我当做素材,录了一个科普节目。”
“所以……”蓝淼又挑了挑眉,听了这句话后,他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所以,我成了免费的参照对象,以后估计每个班都要观看,都能看到。”
廖小黎苦着脸,胡乱抓着头发,满脸尽是闷闷不乐。
“这不是好事吗,至少你出名了。”蓝淼看着他一副不想活的样子,试图安慰,眼神中尽是关切。
“这样的出名方式,谁爱要谁要去!而且你那副憋笑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这有啥,我有一位很勇的朋友,他当着全校师生面前,放过不可告人的东西。”蓝淼耸耸肩。
“喂,这里是四年级,你别乱说啊!”
廖小黎在短时间内,连续瞅向不远处的唐欣,压低了声音,暗示尤为明显。
蓝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位名叫唐欣的女孩儿。
此时,她正在安静地收拾书包,书本整齐干净,岑锋就倚墙站在她旁边,手里藏了根棒棒糖,似乎还没有送出去的机会。
这就是唐隐的妹妹吗,他以前提过,不过,两人的年龄相差都十多岁了。
“好吧,那换个话题,你学习也不差,位置为什么这么偏。”
蓝淼看了眼讲桌一旁的地下,那明显的拖拽痕迹。
“说来就不爽,揍了些人。”廖小黎没好气说着,他走到前面,漫不经心收拾书包,书本全都一股脑塞进包里。
蓝淼就看着他收拾,话说他的桌洞可谓是不堪入目,杂七杂八的东西堆一起,还有辣条等的包装袋。
“喂,这个时候你不该好奇吗?”廖小黎憋了一会,张了张嘴,还是说道。
“好奇什么。”蓝淼随意答道。
“我揍人的事。”
“我无所谓,你想说便说。”
“……那算了,而且坐在前面挺好的,后面的天花板都有吊扇,万一掉下来,可就死翘翘了。”
廖小黎一边说着,一边瞅向吊扇,这东西还在转动,风力开到最大。
咦,吊扇的存在感其实很低,也就吓吓人了,平时也就热得受不了时才会开,今天家长一来,倒是毫不吝啬。
“你的想象力还挺丰富。”他想着,又听蓝淼夸赞道。
“我就在思考,如果能有个头套保护,那应该就会安全多了。”
“巧了,我有一个朋友,额,应该算是朋友,她就顶着一张猫脸,浑身也捂得严严实实的。”
“不是!你今天都说三个朋友了,你的朋友都还挺奇特啊。”
廖小黎突然狐疑地看了眼蓝淼,再结合刚才坑自己的事,他感觉,这家伙怎么不像个好人呢。
“行了,走吧。”见他收拾差不多了,蓝淼拍了拍他的肩,率先走出教室,并礼貌地向班主任露出微笑。
“很高兴认识于老师,下次再见。”
于露:“……慢走。”
门外,岑锋已经等候多时,小唐欣静悄悄地跟在他身后,又过了会,廖小黎也从教室内走出。
四人随着大众,一起离开。
教室楼外,天空很晴朗,空气也格外清新,让人神清气爽。
校门口,廖小黎背着两个书包,撇着嘴慢吞吞跟在后头,身子晃荡,心情明显不被这好天气影响。
小唐欣走在他前面,只是脚步很慢,时不时回头看几眼。
“小欣,别担心他,就当锻炼身体。”岑锋注意到了这一幕,回头道,还搓了搓藏在手里的棒棒糖。
“嗯。”小小的声音传来。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时候的风头被我给抢了,在生闷气。”廖小黎小声嘀咕着,朝着岑锋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蓝淼走在最中间,他速度不快,看着欢呼雀跃的学生,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前面突然有个小胖子跑过来,略微结巴地问向廖小黎,“你…你数学…多…多少分?”
“八十。”廖小黎想也不想就道。
然后,小胖子高兴走了。
“你数学不是满分吗?”见状,蓝淼疑惑地问,小黎总成绩不算太好,严重偏科,语文等可谓是惨不忍睹。
“他爸在后面,沉着脸。”打了个哈欠,廖小黎随口道,揉了揉眼。
“这胖子找我问成绩,给了我个眼神,明显是想表现给他爸看,能帮就帮,成绩要说得低些。”
“可是,你的成绩说低了,很多同学看你的眼神都变了。”蓝淼想了想道。
他注意到了,小黎说出成绩的瞬间,旁边的人反应都很丰富,虽然刻意隐藏,但又能隐藏得多深。
有放松,有高兴,有嘲笑,等等。
“变就变呗,开学后,又不一定分到一个班。”廖小黎满不在乎地道,“而且,离开学还有两个月呢。”
“挺聪明。”蓝淼淡淡一笑。
“那是!”
正聊着,前方,岑锋突然停住了脚步,蓝淼面露疑惑,下一刻,愉快而轻松的声音便传进耳朵——
“哈哈,小欣儿,想我没有!”
闻声看去,是唐隐,他从路旁的一棵树后冒出,戴着崭新的墨镜,张开双臂,似乎等了有一会儿。
“伤势没好,怎么出来了。”岑锋用精神力感知了下,率先走过去,低声问道。
后方,蓝淼发觉,他断裂的左臂看着依旧在,只是运动稍僵硬,不仔细看,便会以为是真的。
只有手掌露出了,与真人无异,机械臂么,也对,毕竟当着孩子的面。
不过看样子,唐欣这位小女孩与小黎不同,只是个普通人,应该并不清楚【忌】的事情,对唐隐的身份也不了解。
“哥哥!”眼前,小唐欣笑得很开心,有两个酒窝,小步跑了过去。
“今天我妹妹放假,怎么会不来呢?”唐隐轻轻一笑,他将唐欣抱住,温柔摸了摸她的脑袋。
“看,这是什么,棒棒糖!”
然后,他缓缓晃了晃手,变魔术般变出一根棒棒糖,放到唐欣小小的手心,“专门为你买的。”
“嗯!”
小唐欣点了点头,双眸明亮,很开心,她费力撕扯包装,将糖含进小嘴里。
“哥哥最好了!”
“……”旁边,岑锋突然抬手看了看,面无表情,棒棒糖没有了。
被某人偷了。
“怎么,你也想吃。”后方,蓝淼看了眼廖小黎,心中只觉得好笑,此时,他正偷偷盯着那根棒棒糖,咽了咽口水。
这家伙,果然还是小孩,哪怕觉醒了忌之能,心灵上依旧是。
这样,也挺好。
“切,没有。”闻言,廖小黎撇过脑袋。
“话说,你还欠我一杯奶茶钱。”
“……小气鬼,连这都计较,小心以后找不到女朋友。”
“你的话,让我想到一名警察,他也说过我找不到女朋友。”
闻言,廖小黎眼皮一抽,真是,老扯自己不认识的人,第四个了……
“你好奇一下。”他又听到蓝淼道。
“……为什么这么说?”
“原因自然有,但不告诉你。”蓝淼当然不能说出口,因为那是杀人,不过自己目前还没有什么事。
可能是因为执忌者的身份。
“……你真是个恶魔。”廖小黎又吃瘪了,他垂了垂脑袋,两个书包的重量,全都压在了那幼小的心灵。
揉了揉他的脑袋,还将那柔软的头发弄乱,蓝淼抬头看了眼蓝天白云,不知为何,心情很好。
——前所未有的好。
“书包。”他随意道。
“你要掂?”有些不可思议,廖小黎顿时投来感动的目光。
“不,书包拖地了。”
“……”
“怎么不说话了,放假了,开心点。”
蓝淼呼吸了下新鲜的空气,将手洗净,又蒸发干,帮这孩子拿起其中一个包,“以后可别忘了。”
“放心,在烛影,我罩你!”廖小黎活动了下筋骨,然后一拍胸脯,非常义气地保证道,字正腔圆。
“我的意思是,奶茶钱。”
“……小气鬼,我记仇。”
“焚。”蓝淼没理他,突然想到什么,朝前方的岑锋道。
“什么?”岑锋本在专心走路。
“那时候有些匆忙,你忘了一件事。”蓝淼平静说着,淡淡抬起拳。
这一刻,杂声与旁人融进了光与云,朦胧了轮廓,就似定格。
黑发下,岑锋意识到什么,嘴角轻勾,他缓缓走到太阳的方向,挺拔身影,遮住光的投落。
然后,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抬起拳。
“来,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