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酒没有去追墨河王,她踩着满地的血肉,嘴里轻轻念诵咒语,数以万计的水族生灵的魂魄悬浮在空中,在咒语停下的一瞬间涌入桑酒体内。
弱水开始沸腾,魔物顺着结界裂缝涌入,撕咬声与惨叫声在水波中荡漾。
桑酒踏着血浪走向祭坛,指尖抚过从前珍爱的珍珠帘,当最后一道防御法阵破碎时,魔神突然解除了桑酒体内的傀儡咒,她捂住额头发出痛苦嘶吼,片刻后,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满地的残骸,哆嗦着唇道:“不,不!”
墨河结界破碎的轰鸣震碎了九重天阙的琉璃瓦。
魔神赤足踏在沸腾的血浪上,身后百万魔军如黑雾蔓延,所过之处星辰陨落。他手中的骷髅法器每晃一下,便有三百六十五道魔纹穿透云层,将神域护山大阵撕出蛛网般的裂痕。
他垂眸望向声嘶竭力的桑酒,语气愉悦:“手染族亲之血的滋味如何啊?”
桑酒抬起头,满是恨意地看着魔神:“你从第一次见我起,就在我体内种下了魔种,又一步一步的诱我堕魔。”
“哎呀,总算反应过来了,可惜晚了。”魔神眯了眯眼,手轻轻一转,泛着黑气的罗盘从他袖中飘出。
魔神轻轻拨弄了一下罗盘的指针,罗盘飞快转动,片刻后,魔神轻叹一声:“啧,真没意思,居然到现在还不能测算出,你与与无垢灵体到底有什么联系!”
桑酒敏锐的捕捉到魔神话里的意思,有些疯癫地吼道:“你是因为我与无垢灵体有联系,所以才这么对我?”
魔神轻蔑地看了眼桑酒:“不然呢?你该不会以为,就凭你,也值得本尊亲自布局吧?”
桑酒似哭似笑地看着满目疮痍的墨河,歇斯底里的喊道:“可我从不知道什么无垢灵体!”
魔神没有理会半疯癫的桑酒,皱着眉头摩挲了一下手指,语气不悦:“不应该啊,明明最开始的测算的时候,天机显示,无垢灵体和这个蚌妖有联系啊,莫非有人篡改了天机?”
魔神想到这里,眼神凝重地重新拨动罗盘,罗盘停下的一瞬,魔神周身魔气剧烈翻腾,他眉眼阴沉地看向上清神域,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天道”。
荒渊内,周围的震颤愈发剧烈。
天欢化身的螣蛇真身缠住青铜鼎,鳞片与鼎身铭文碰撞出刺目火花。
稷泽半跪在地,白绸早已被血浸透,金瞳流出的血泪在苍白的脸上划出两道狰狞痕迹。
\"镇魂鼎认主需要神瞳和你的心头血!\"稷泽的时空领域开始出现裂痕,\"天欢,没时间了!\"
螣蛇仰头长啸,一颗鎏金眼珠从螣蛇体内冒出,而后它前爪猛地刺入心口,泛着幽蓝荧光的血液喷涌而出,直直喷射到悬浮半空的眼珠上。
一阵刺目的金光从染血的神瞳中倾泻而出,顺着青铜鼎的饕餮纹路蜿蜒流淌,当金光流入最后一枚铭文时,深渊突然陷入死寂。
\"退!\"稷泽抓住天欢手腕,混沌灵珠爆发出耀眼光芒。青铜鼎化作流光没入天欢眉心,九婴残魂的嘶吼被冻结在时空裂隙中。
此刻的上清神域,弱水倒灌形成的黑色瀑布正冲击着金光结界。
冥夜手持三叉戟立于天门,诸神满脸凝重地站在冥夜身后。
“墨河……没了。”逃窜到神域请救兵的墨河王,满脸泪水,语气哀痛。
他后悔了,后悔过于信任水族预言,纵容桑酒为所欲为。
魔神收起罗盘,挥手间一缕魔气直直冲向跪坐在地上的桑酒,桑酒想躲,却发现自己压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魔气入体,清楚的感觉到原本已经恢复正常的神志,在魔气入体的一瞬间再次崩塌。
“既然手染血亲之血,也无法让你尽失天道庇护,那本尊就再导一出母子相残,背叛旧爱的大戏,我倒要看看这天道还会不会庇护一个杀亲弑子的堕魔妖孽!”魔神语气淡漠地瞥了一眼,神色满是尊敬的桑酒,语气带着一丝恼怒。
“整兵,是时候开戏了!”魔神满是邪气的眼直勾勾地望向上清神域的方向。
“轰隆隆……”神域结界被魔兵不停地撞击,整个神域都开始颤动。
结界外,冥夜手持三叉戟,与身后的十位上神一同攻向魔神。
荒渊内,天欢感觉自己的鳞片正在片片剥落,耳边响起脊骨不堪重负的脆响,仿佛抽筋拔骨的痛楚,让她忍不住仰天长啸。
螣蛇的嘶吼声让不远处察觉天地异象,匆匆往此处赶来,试图分一杯羹的妖魔们脸色大变。
一些修为浅薄的妖魔,被吼声震的七窍流血,倒地哀嚎。
然而荒渊中的大妖们,神色虽慎重,脚下的步伐却越来越快,野心勃勃的眼里,充满了对大机缘的渴望。
螣蛇不断在空中翻滚,七寸处浮现出鎏金纹路——那是镇魂鼎在血脉中苏醒的征兆。
当大批妖魔赶到时,天欢已经从虚空坠落,化为人形。
右眼那翡翠般的竖瞳,被鎏金神瞳覆盖,一金一绿的异瞳衬的她半面如神佛,半面如妖魔,格外诡异。
神域的天穹正在坍塌,弱水倒灌形成的黑色瀑布冲击着金光结界,冥夜的三叉戟插在天门中央,戟身已经布满蛛网般的裂痕。
谁也没有发现,原本一直跟着魔神的桑酒,不知何时消失在了战场上,她赤着脚,任由血红色的裙摆扫过神域的地面,径直往玉倾宫走去。
神域所有神仙,都在抵抗魔兵,桑酒走进空荡荡的玉倾宫,随心所欲的用魔气进行破坏。
她如今神志不清,脑海中除了要听从魔神命令,就是未堕魔前,心中最深的执念与仇恨。
玉倾宫所有摆设都如天欢还在时一般,没有丝毫改变,桑酒随心所欲的将记忆中天欢最珍爱的琉璃盏扫落在地,看着四分五裂的琉璃盏,心头格外愉悦。
将玉倾宫破坏的差不多后,桑酒方缓缓走向最里间的一间屋子,她推开门,床榻上熟睡的婴儿听到动静,睁开双眼,红宝石一般的瞳孔直勾勾地看着桑酒。
荒渊,天欢看着赶来的妖魔,轻歪头,异瞳深处满是兴味:“你们是察觉到我收服了镇魂鼎,特地前来祝贺的吗?”
为首的大妖看到天欢的鎏金右眼,察觉到不对,本能的想要后退,然而,晚了。
天欢一挥手,镇魂鼎从她体内飘出,上古神器的威压,让一众妖魔跪倒在地,她看到这一幕轻笑一声:“镇魂鼎刚出世,需要吸收大量的力量,你们来的正好,刚好留下来当祭品!”
天欢说罢,镇魂鼎兴奋的开始震颤,迫不及待一般,将所有妖魔吸入鼎中。
稷泽咳着血,摇摇欲坠的站起身,神情凝重:“天欢,神域出事了!”
天欢收回镇魂鼎,垂下的双眼满是激动,终于,终于到了最后时刻。
稷泽并未察觉到天欢的异常,皱着眉,语气急迫:“我们得尽快赶回神域。”
天欢看了一眼稷泽,眼神停留在那条已经被血浸染成红色的白绫,语气有些微妙:“荒渊可不能撕裂空间,你想开启时空传送?”
稷泽点了点头,察觉到天欢的眼神停留在他覆眼的白绫上,语带安慰地道:“你放心,我没事。”
天欢倒是真有些担心,毕竟她后续的计划还得用到稷泽,如果稷泽继续消耗神力,说不定会神力耗尽而亡。
天欢果断拒绝了稷泽想开启时空传送的提议,语气温和:“不行,神域如今还不知道有多危急,我还需要你帮我将镇魂鼎打入阵眼,你不能逞强”
稷泽闻言,略有些不赞同:“可我们得尽快赶回神域……”
“放心!”天欢打断稷泽的话,双手掐诀,右眼散发出的金光在半空中凝结,化为无数金色利刃,缓缓将空间撕裂。
稷泽震惊地看向天欢:“原来,神瞳竟也可运用时空之力吗?”
天欢没有回答,抓住稷泽的手腕,带着稷泽穿过金色利刃割破的空间。
玉倾宫,桑酒抬手挥出一道魔气攻向床榻上的婴儿,婴儿仿佛察觉不到桑酒的杀意,仍旧直勾勾地盯着桑酒。
他的眼神让桑酒的动作停滞了片刻,眼底浮现出挣扎之意,原本带着杀意的魔气,在触及到婴儿之前,被桑酒强制收回。
魔气反噬让她猛地吐出一口血,她像是不理解自己的举动,望向孩子的眼神满是探究。
“咯咯咯”婴孩见桑酒看他,兴奋的舞动手脚,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他每舞动一下小手,便挥出一股净化之力,纯蓝色的净化之力化成藤蔓,一点一点缠上桑酒的身体,贪婪的吞噬着她周身的魔气。
一个魔,被净化之力所束缚,所承受的痛苦不亚于抽筋拔髓,可桑酒诡异的没有挣扎,她仍旧满脸探究的看着孩子,血红的瞳孔深处甚至蔓延出了一丝慈爱。
天欢和稷泽从空间中坠落在地的瞬间,便闻到了空气中浓烈的血气,天欢扶着稷泽,语气凝重地道:“我们得尽快前往阵法中心,将镇魂鼎打入阵眼。”
稷泽没有血色的脸上露出一抹笑,语气有些释然:“镇魂鼎只怕不足以让阵法启动,所以……”稷泽一掌拍向自己的眼睛,白绫破碎,两颗眼珠从眼眶脱落。
“拿去吧,虽说我的这双时空之眼,被天道之力损坏了不少,可到底也算得上一件神器。”稷泽满脸是血,语气却依旧平稳,仿佛并没有承受剜目之痛。
他本就重伤,又硬生生剜了时空之眼,浑身神力就快要枯竭,自无法再用神识充当眼睛。
故而他看不到,天欢接过时空之眼时,嘴角勾起的诡异笑容。
天欢语气略有些叹息:“真是好一个舍己为世的神明啊,可惜,我不光想要你的时空之眼,我还想要你的一身血肉。”
稷泽听到这话,脸色突变,他抬起头,空荡荡的眼眶异常可怖,天欢却浑然不怕,她脱离躯壳,妺女的元神刚刚出现,稷泽便感受到翻滚的热浪迎面扑来。
“你,你是……你什么时候,夺舍了天欢?”稷泽颤着声,热浪在不断舔舐他的皮肤,透露出主人对他一身血肉的渴望。
妺女轻挑眉头,自带媚惑的声音格外缱绻:“这话可真耳熟,让我想想,哦,对了,天昊上神在死之前,也问过这番话。”
稷泽听到妺女的话,面色瞬间古怪起来,若是从一开始,天欢就被夺舍了,那他窥探到的画面又是怎么回事?
稷泽并不觉得妺女有篡改天机的本事,毕竟他看到的画面太过震撼,别说女魃,就是十二上神联手,也未必能达成天机所揭示的画面。
妺女并不在意稷泽到底在想什么,她恢复真身,就是为了吞噬神明,故此她挥手用热浪包裹住稷泽的身体,轻张开嘴,预备将他吞入腹中。
“你会做到的对吗?”稷泽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一手引导稷泽走到今日的天欢,自然知道他在问什么,语气肯定:“当然!”
稷泽松了口气,凝重的神情放松下来,他闭上眼,有些释然的被妺女吞入腹中。
“宿主,他不怕你在骗他吗?”一直留在神域替自家宿主布局的白灵从角落走了出来,语气好奇。
天欢轻笑:“他当然怕,可他已经走投无路了,只能寻求一丝心理安慰。”
白灵似懂非懂的点头,天欢扭过头看向它:“你刚刚替我隔绝空间了没?”
白灵拍了拍胸脯,语气骄傲:“宿主,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保准一丝妺女的气息都泄露不出去!”
天欢放心的点了点头,敷衍地夸道:“真棒,你是这世上最棒的系统。”
白灵骄傲地挺胸,邀功似的道:“宿主,桑酒已经看到孩子了,只不过,你为什么让我帮她的孩子融合舍利子,让那小孩一出生就那么厉害啊?”
天欢没直接回答白灵的话,语气有些玩味:“既然是天生好命,自然就得回馈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