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二十八分,手机铃声响起,我拿起手机准确地瞟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然后划开按听。
那头是胡顺哽咽的声音,“顾然,我爸…他去世了,就刚刚…呜呜呜…”
电话那头传来胡顺低沉的呜咽声,还有胡福的说话声。
我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言。然而他却把我的电话给挂了。
于是我又打了回去,“我…要不要过去?”
我问道。
“不用!天还没亮,一会儿我去给爸买一套中山装款式的送老衣给他换上。
你在家看好猪,一会儿天亮了以后,把爸接回大哥家为爸送殡!”
胡顺说完就又给挂了。
自从公公生病入院后,多日来,我都是把家里大门锁好,让婆婆和阳阳在我家楼下的房间里睡觉,我则带着我家的两条大狗睡在南湖的猪棚边的房子里。
因为有一头母猪又快要生猪崽崽了。另外三头母猪还没有发情。我不看护好,被人偷了,那可是损失。
为了防身,我买了一把砍刀和一根铁棍。每日都是和衣而眠,甚至是坐等天亮,实在困极只能白天补眠。
好容易熬到凌晨破晓,我把猪匆匆忙忙地喂了一遍,把铁网围栏门给锁好,回家还要烧饭给老太太吃。
其实老太太也能简单地做些饭食,虽然有一只手做不了事情,可是另外一只右手还是好好的,只因她是左撇子,右手做起事来是有些不习惯而已。
被宠的人不是不坚强,只是因为习惯了依赖!
好吧,看着她是孩子奶奶的份上,我就多做一些饭给她吃,只不过是多加一碗水,多添一双碗筷的事!
很快,胡顺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他说:“顾然,我们已经回来了,在大哥家。你快点把阿娘带过来,一会儿冰棺就送过来了。快点!”
然后就挂断了,我听到手机里乱哄哄的,有吵吵嚷嚷的声音。
我依言赶紧把老太太扶进电瓶车里,让阳阳也跟着上去,锁好里外门,就赶紧去了老大家。
此时老大家的门口,就如手机里传出的声音一样,闹哄哄的,一群人围在那里,不知在干啥!
我把三轮车稳稳地停下,把老太太扶了下来,老太太一看到两个儿子的头上都扎着白色的孝布,那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救护车还在,两名工作人员站在车门前催促着,到底要不要把老头的尸体抬下来,再耽搁一时,就要加钱。
我猜想把老头儿送到这里,定是以老头儿的遗言,说死后要从老大家的新房子送殡,说是长子长孙长重孙家,这样他虽死了,但死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此时我听到胡顺与王珍父母的争吵声,我听出来个中的原委了。
老头经医生确定死亡后,胡福应当按照老头的意愿给王珍打了电话告知一声。
当时王珍也同意了,谁知道医院车把老爷子送回来后,王珍的爸妈得到王珍的通知也来了,但来后坚决不同意老头的尸身被抬进屋里,说老头儿是死在县医院里,是游魂野鬼,不能进他女儿的家,不然会对他女儿家不好。
如果实在想在这里送殡,只能把尸体停放在门口。
胡福也不多言,进屋里就把他家的单人铁床搬出来放在东二间的门面房里,让人帮忙把担架上的老父亲抬在床上,王珍的父母不让,王珍自然是支持自己爸妈的意见,就拦着门不让进,就这样僵持着。
胡顺一看这情形,就不让救护车走,要把老头抬上救护车,说让送到庄子里来。
胡福肯定不同意胡顺的做法,他说不让进屋,那就在门口搭灵棚,也得要从他家送,他说他遵照老头子的意见。
胡顺看到我和他娘到来,就收了声,也不和人家争论了。就付给人家车费让车离开。
然后就过来搀扶着老太太去看躺在小铁床上的老头儿。
只见老头儿面色苍白双眼紧闭躺在那铁床上,只见老太太满脸的悲伤看向自己老头子,又听到王珍父母死活拦着老头子的尸体不让进屋,就用那只好手拍打着大腿扯开嗓子嚎道:“我的老头子啊!,你为什么要死啊!你睁开眼睛看看,这四间两层的房子,你出钱又出力,掏心又掏肺,你为的啥哟?你不就是为了儿孙不寄人篱下,过的如人呀!
可是你的大儿媳妇不记你这个情啊!人家只听人娘家爹妈的话,我的老头子啊!你死了你怎么能闭眼的啊?
活着的时候不争求来这里住上一早一晚,死了只想从这里体体面面的出殡,为什么有的人明明是外人却阻挡你进自己儿孙的家?”
老太太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一边哭一边说,那个真真切切,哭的好不可怜!
让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哭诉时那只好手还不停地拍打着那条好的大腿,也不知道那腿可会被打青?
或许没事吧?
在这里我不发表意见,别人问我,我也不回答,我只是一个旁观者。
我看着老太太继续拍着大腿哭嚎道:“大家伙都过来给我评评理?我家老头子到底该不该进胡福的家?这个房子到底是姓胡的还是姓王的?如果你们大家说这处楼房是姓王的,那我就把我老头子带回家!
我们又不是没有家?
搁哪里送殡不是送?
反正都死了,死人当不了活人的家!”
老太太说到这里,然后抬起那只好手往王珍一指,道:“王珍你今天偏听你爷娘的话拦着你公公不让进你的家,你摸摸良心再说话,我得罪过你我承认,到时候我死了,我不从你家走。你老公公他是没有得罪你吧?处处条条都偏疼着你,你扪心自问你觉得你可能对起他?你就不怕半夜做恶梦吗?”
说到这里,老太太又指着王珍的父母骂:“你两个老不要脸的也生儿养女的,等你俩死了一个,你的儿子们也有样学样,你们那个没死的老东西就会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说完,老太太返身抱着老头儿的身体大哭起来,“你说说你天天想这个想那个,口省肚挪攒的钱,帮儿子帮孙子还想着怀里抱着的重孙子,几万块钱几万块钱的给,结果人家一个两个外姓人就把你给堵在门口不让进啊……”
老太太那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听的在场人都对王珍父母指指点点的。
王珍的大弟弟也来了,在人群中听别人便对他父母说三道四,他觉得脸被火烧的一样难看,那脸红脖子粗的,别提多难为情了。
不由得挤出人群对他父母一通发火,说:“你听听人家都在表扬你俩呢,你两个脸上可有光?可好看?可有本事?自己家都管不好,还来人家指手画脚的,真有本事了!这样的事,俺都做不出来,你俩个却在这不知丢人现眼做的过光彩!等哪一天你两个也是死医院里,我也这样做!”
话说到这里,不论是王珍还是王珍的父母脸色都非常难看。
就在众人还在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时,胡盼铁青着一张脸从一辆电动车下来,电动车上驮着几匹孝布。他一停稳车就冲了进来,拉拽胡福一下,“爸,这床上躺着的可是我爷爷?可是你的父亲?你怎么忍心让他躺在门口?自己儿孙家不能进,还要儿孙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