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邸下高看我了。”西维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是威世宁第一次见到西维斯的笑容,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可爱。
“去了军队才知道那是个无底洞。”西维斯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重。“民乱四起,虽然都是小仗但是此起彼伏,我和师父在各个军队间被调来调去,连天加夜的工作却根本没有谁给我们记功,就算干一辈子也无济于事。”
威世宁轻轻点了点头,军功监管制度崩坏可是大忌。东陆的教训一定不能再出现在自己的治下。
“后来趁着又一次行军的时候我找了个机会驮着师父离开了军营。”西维斯很快恢复了方才轻快的语气。“我们逃的时候弄不来龙鞍,师父也不会骑龙。只能抓着我的角和耳朵,几次差点掉下来,现在想想耳朵还会疼呢。不过幸好没有追兵发现我们,我还师父有惊无险的离开了军营。”
“哦。”威世宁没想到眼前看起来娇弱的西维斯还有如此惊心动魄的经历,看来自己之前是有些小瞧她了。
“然后你们就来到靖州了?”
“嗯。”西维斯点了点头。“海讷桑德的医馆是回不去了,师父和我商量了一下决定来靖州,听说这边更清明,更公平些。”
“那来到这感觉和东陆比起来怎么样?”威世宁迫不及待的想从西维斯口中听到她对大靖的评价。
“名不虚传,谢谢邸下。”西维斯感激的说。“我们是从金川关入靖州的,在金川关外的长水亭哨所就被巡逻的空侯抓住了。不过也没扣押我们多久,金川县的县官不到两个月就给我们那一批发了过所让我们去西洋郡,在那里官员给我们在咸原县分了田,还借给我们和其他六户一头耕牛和一批农具。”
威世宁点了点头,咸原县原来是盐碱地,普义渠修好才适合农耕的,按照时间推测,西维斯应该属于官府派过去的第四批开荒者。
西维说到这又笑了笑。“我是不敢碰牛了,所以我都是自己带上犁耕地。”
“你还亲自犁过地!”威世宁有些心疼,西维斯的身材小巧匀称,一身橘红色的鳞光滑细腻,翅膀上的纹路如羽毛一样轻盈灵动。自己实在不能想象她拖着沉重的犁在泥泞中艰难前进的样子。
“说来惭愧,但我和师父实在是不会种地,而且因为我是龙,所以和师父分的地最多,但是收获的却和别的户差不多,甚至还少一些,缴税后就没多少了。后来县衙的人就把地收回去了给我们在县医馆安排了个工作。”西维斯说。“师父一边学习靖州的语言文字一边准备参加杂科科举,今年是第三次了。为了生计师父和我白天出去巡诊,晚上温习医书,恰好遇上龙储邸下。”
“看来咱们很有缘分。”威世宁抓住机会试图拉近和西维斯的距离。“你挺会说话的,一般的人或者龙知道我是龙储后都会诚惶诚恐,连你师父一开始也不例外,你倒是一直很平静。”
没想到西维斯听完后却脸色一变,后退了一步慢慢俯首说:“我只是尽一位医女的职责去缓解伤患者的病痛,让伤患保持心情愉悦也是我的职责所在。如果有哪里冒犯到邸下,请邸下治我的罪,不要连累到我的师父。”
“啊,不……不是……”威世宁没想到西维斯会误解自己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和你说话真的很开心,你能平静的与我对话这很好。而且你们救了我的命我却治你们罪,岂不是恩将仇报让天下不耻。”
“小民愚钝,请问那邸下您的的意思是?”西维斯慢慢抬起头,但是语气明显不如方才那样放的开了。威世宁有些后悔把话题引到身份上面,让西维斯想起了她与自己之间尊卑有别。
“那个……你师父不是要参加今年的杂科科举吗。”威世宁说。“我可以直接授予他官职,无论是进御医署,惠民局还是安济局你师父都可以自己选。”
御医署惠民局和安济局是靖州官方医疗体系的核心,其中御医署专门为靖君龙公还有宗室贵胄服务,在三者中地位最高。惠民局负责为民间提供问诊制药以及售药服务,地位次于御医署。而安济局则是官方防治瘟疫,安置民间病患的部门,在三者中地位最次。
威世宁几乎可以肯定乌胡尔克会选择进御医署,不过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更能体现出自己的诚意。
“邸下过奖了,这件事我不能做主还需要请示师父。但是小民还是替师父先感谢邸下的好意。”
“你师父有自己的目标,那你呢?”威世宁露出一个自以为很和善的笑容。“我可以解除你的奴籍。你也可以像你师父一样自由选择想去的地方,那么你想去哪呢?”
在登记大靖户口时乌胡尔克作为人类男性医员自然可获得编户工籍身份。但是西维斯是龙族雌性医女,医女在靖州大都是官婢奴籍,因此时至今日西维斯依然是奴籍身份。
“如果邸下允许,我愿意继续留在师父身边,帮助师父,跟师父学艺。”
如果走正常流程,乌胡尔克无论进哪个那个部门按照规定都是不能带西维斯一起的,靖州官府的医女同样需要经过考核与分配,就算西维斯能通过考核,也不一定会和乌胡尔克分配在一起。
更何况就算西维斯能和乌胡尔克分配在一起,也改变不了她奴籍的身份。
“嗯,不忘师恩是很好的。”威世宁点了点头。“那你自己的生活呢?你这么年轻,除了工作学艺也要考虑婚丧嫁娶,不是吗?”
“嗯?”西维斯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疑惑。
“你不仅拯救了我的性命,也拱卫了这个国家的国本。”威世宁决定不再拐弯抹角。“我一定会回报这份恩情,直到我的生命终结为止。”
“那请问,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吗?”威世宁感觉心脏快跳到了嗓子眼——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