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省庐州,半山别墅区,厚重的铅云再一次笼罩了苍穹。不多时伴随着几声闷雷在天际低鸣,雨幕就形成一道道透明的墙贯穿了天与地。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心里有些酸楚的看向眼前的赵婷婷。现在的她瘦得如同一副排骨,身上那件新穿上的蕾丝吊带睡裙,那两根细细的带子空荡荡地挂着,似乎是随时都会滑下来。
她就那么一眨不眨的看着我,那对眉目的眼角低垂,眼神呆滞而有些空洞,虽然看得出来她正在开心的打量着我。但她现在这张瘦脸就像是一个瘾君子,也有点像是末世前我看过的一个动画片,《僵尸新娘》中的艾米丽。她原本堪称完美的身材,此刻却显得格外单薄,似乎呼吸对她都是一种巨大的负担。她那曾经让我多看一眼,就心跳加速的朱唇,此刻显得惨白且单薄,还有着密集的裂口,甚至爆起了干燥的皮。
看得出来,这一次王美芳和柳青给她洗的热水澡,似乎是费了很大的力气。一开始她就死死的抱住我,即使告诉王美芳告诉她是去洗澡,她也只是用那对空洞的眸子目不转睛的看着我,费力的摇头。
现在看来热水的浸泡,似乎稍稍滋润了她灰白的肌肤,也让她整个人都恢复了些许精神,甚至惨白的皮肤下,也隐隐的恢复了一点血色。赵婷婷似乎有些害羞的对我眨了眨眼睛,随后搓着那瘦的像是折扇的白玉扇骨一样的手,那细长而脆弱手指微微交叠在一起。她似乎酝酿了一下情感,才吞吞吐吐的说:“廿无,我就说你不会骗我的...看来你是把该分给宋长歌的钱都给我存着...一定是这样的。不过...你怎么不主动去找我呢?还要害得人家跑那么远来找你。”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哪有什么钱呢?安国栋那个所谓的游艇豪车计划,本来就是骗人的。可面对这样一个老公在末世前就因为通缉跑了,孩子还病死了的可怜人,谁又能说得出来什么别的吗?
算了,我武廿无家里也不缺一套碗筷,如果她觉得是我故意给她把钱存起来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要什么给她点什么就好了。她悄悄挪着着自己像是一具骨架一样的身躯,似乎想坐在我身边。于是我笑着点点头,在这一刻她的眉毛瞬间舒展开了,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就那么对着我看了又看,最后赶忙坐在我身边,这种感觉说起来很奇妙的。末世前我也经常看各种言情小说和末世小说,很多小说都把功成名就后得到校花的青睐归为两种,一种是得偿所愿,另一种是报复性的心理。而我却有一种看着这个可怜人那么需要我的认同,而萌生的一种难以言喻的同情和责任感。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试图给她一些安慰和温暖。赵婷婷的身体微微颤抖,她那瘦弱的肩膀在轻轻抽搐,仿佛在努力抑制着什么。
我现在有什么呢?如果排除横跨六省的庞大地盘和柳青这个女流氓的陪伴,我也是个可怜虫。我知道她的心思,可我现在的生活真的是一团糟,我的发妻安晨曦不仅第二次背叛我们的感情,甚至谋反,我的儿子也以为我是个刻薄寡恩的暴君。
我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笑了笑说:“没错,你那个游艇的投资项目挣了大钱了。我都给你存着呢,这里的东西随便吃,这些东西都是你自己用脑子挣来的。”
赵婷婷听到我的话那一瞬间,脸上瞬间绽放出一种难以置信的光彩,她的眼睛瞪得更大,眼眶中闪烁着泪花,那是一种混合着惊喜、感动和不敢相信的复杂情绪。她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话,却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冲击得语塞。
她干瘦的手轻轻将我的掌心捧起来,缓缓贴在她那因为过度饥饿,而陷进去一个深坑的脸颊上,她就那么感受着我掌心的温度:“太好了,太好了。廿无你真好。”
“你看看你饿的,记得好好吃饭。以后别吃那些末世前的饼干了。家里什么都有。”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特别有用,这不同于某些官迷开会时的多巴胺紊乱,这是一种真真正正觉得自己被需要的感觉。
赵婷婷似乎也知道自己现在并不那么好看了,她看到微笑的我,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最终闭着眼说:“廿无,你看我都瘦得这么吓人了...我....”
“瘦了,就多吃点呗,这还不好解决吗?”我的拇指不由自主地揉了揉那高高凸起的颧骨,掌心感受到了赵婷婷脸颊上深陷的骨骼,“行了,可能你不知道,我现在管着好多事。你先好好吃饭,等我晚上回来咱们再聊。行吗?”
话说到这里,我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我自己都能感觉到笑得很舒服。这种感觉让我全身的肌肉都放松了下来,连日来的疲惫和压力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我的眼睛微微湿润,那是感动和同情的泪水,我知道,我在这个女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是一个在末世中挣扎求生的灵魂。
我站起身来,指了指王美芳,指了指柳青笑道:“她们都是咱们的家人,这个是王美芳,这个是柳青。”
柳青撇撇嘴,继续嚼着嘴里的泡泡糖,趁赵婷婷视线转开的瞬间,对我竖了个中指,看这个黄毛女流氓的嘴型大概是说,“狗渣男,有本事出去说。看我不打得你叫妈妈。”
王美芳一看柳青那个抖着腿,痞里痞气的对我竖中指的模样,差点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可还是笑着摇了摇头,就像是在说,“我在和这个新人说事呢,你们能不能别逗我。”
最终王美芳干咳了一下,有些歉意的对赵婷婷说,“不好意思啊,柳青总是这样爱逗乐。不过你别看她这样,她可是庐州这个末世里好几百万人口的大城市的军政长官呢。行了,咱们就让她和廿无去忙吧。”
赵婷婷微微皱了皱眉消化这些信息,可还是眨了眨眼又对着我和柳青点了点头,随后就像是一个迷路的盲人,被王美芳笑着扶到了餐桌旁。
柳青笑着对赵婷婷招了招手,那笑容灿烂,招手的动作也很夸张,就像是幼儿园阿姨对小朋友打招呼,可一扭脸看向我的时候直接一撇嘴,双手背在脑后。当她吹着口哨走过我身边的时候,还不忘对着我的小腿肚子悄悄踢上一脚。
她的一脚多大劲,她不清楚我可是清楚的很。她那不经意的一踢,直击我的小腿神经最密集的地方。我感到一阵电击般的麻感迅速扩散,紧接着是深入骨髓的酸楚,最后是尖锐的痛,这感觉太上头了。我紧咬住自己的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甚至叫出来,但是小腿却还是在本能地颤抖,肌肉在不自觉中紧缩,试图抵御那股冲击。
柳青看着我得意的笑了一下,扭着腰晃晃悠悠的走到门口,还拿腔拿调的说:“老公快点哦,一会儿接机就迟到了。”
我用掌心抹掉额头的汗水,一瘸一拐的跟着柳青走出了门。大门才一关,柳青就伸出食指顶着我的鼻子恶狠狠的说:“武骡子,你真可以啊。半路上就能捡回来个媳妇。没完了?”可是还没等我解释,她就摆摆手,不耐烦的说:“行了,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个什么德行。快点吧,安娜她爸妈的飞机估计都快降落了。”
我死死的咬着牙,忍着小腿那要命的疼,嘴唇都快给咬破了,才好不容易把那声呻吟给憋了回去。每走一步,我这小腿就跟有无数根钢针往里扎似的,疼得我脑门子上直冒冷汗。
柳青则是笑嘻嘻的抚着我的胳膊,还没心没肺的说:“哎呀,你真是的至于吗?我一个女的,打人又不疼,你至于吗?”
“就这还闹着要当皇后?真要是哪天我称帝了,后宫还不让你,分分钟变成屠宰场。”我就那么碎碎念着被柳青扶上我那辆专属的公务车。
汽车发动后,柳青笑嘻嘻的给我捏着被她踢过的小腿,她的拇指轻轻按压着我小腿上的肌肉,力度适中,既能缓解疼痛,又不会让我感到不适。她从我的膝盖开始,顺着肌肉的纹理向上慢慢移动,每一次按压都似乎在驱赶着那股酸楚和疼痛缓缓离开我那条已经发木的小腿。
“我温柔吧,像不像个皇后娘娘?”柳青虽然说着最温柔的话,可她嬉皮笑脸的样子,让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她是个女流氓。
可我又能怎么办?只能点点头,无奈的说:“像,真的挺像的。”
柳青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对“像”这个词很不满意,于是她的手指猛地一用力,狠狠地按在了我的小腿肌肉最敏感的地方。我瞬间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都从座椅上弹了起来,疼痛让我忍不住叫出了声来。
这个黄毛女流氓看着我几乎要跳出来的眼珠子,不屑的撇撇嘴说:“我管不住自己喜欢狗渣男,但你也给我长点记性。下次我踢你屁股,大不了把你打残了我给你端屎端尿。可我也受不了这份儿鸟气。”
“好,你杀了我都行。”我已经被她折腾的冷汗连连,可还是勉强控制着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还是你最好。”
柳青切了一声,随后用小臂抹了一把自己额头的汗还不忘嘱咐道:“赵婷婷都那样了,你也有点同情心。今晚你就睡我那儿吧,记住了吗?”
“要是我拒绝呢?”我知道她的意思,可还是想气气她,当看到柳青不可置信的表情,似乎随时要说‘你是个畜生吗?‘的时候,我赶忙解释道:“今晚咱俩谁都回不去,要在司令部加班。”
柳青一听才想起来晚上还要加班的事,于是低低的说了句,“切,老娘还以为你真是个畜生呢。”
厚重的防弹玻璃,阻隔了外面那喧嚣的雨声,我收回目光看向柳青,此时的她已经点起了一支烟,小声对我嘀咕着:“反正现在安娜已经怀孕了,她爸妈如果想去羊城看她你也别拦着。好不容易人家老两口子活着和女儿团聚,你别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记住了吗?”
我点点头,知道她还有事要嘱咐。
只听她继续念叨着:“过去安国栋不是个好人。但他毕竟是你原配安娜的爸爸,他如果要是想当个官什么的,你也别那么死板。记住了吗?”
柳青自然是知道我能处理好这些,可她总是爱这么絮絮叨叨的说一阵。我也乐得看她认认真真的在唠叨的样子,可就在我刚要抱住她的时候,她居然着急的催促道:“你听到了没有?”
雨水如注,疯狂地敲打着厚重的防弹玻璃,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是末世的战鼓。公务车缓缓启动,全地形自适应轮胎自动调整了胎压后快速的行驶在湿滑的山路上,发出轻微的泥水飞溅声,仿佛是这破碎世界的最后挣扎。
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车窗,半山别墅区周围的景色在雨幕中若隐若现。铅云沉重地压在头顶,仿佛要视线所及之处全部吞噬。雷电交织,不时划过天际,照亮那片荒芜的大地。
山路上,雨水汇聚成汹涌的细流,沿着道路的坡度急速向下流淌,形成了一道道水帘。水帘在风中摇曳,仿佛是末日的帷幕,将车内外的世界彻底隔绝。车窗外的景象如同末日的画卷,破败的房屋在雨中摇摇欲坠,残垣断壁上爬满了青苔和藤蔓。
远处的山峰笼罩在烟雾之中,若隐若现,宛如沉睡的巨兽。山脚下的河流早已泛滥成灾,浑浊的河水奔腾着,带着末世的绝望和哀伤。路边的树木被狂风摧残得东倒西歪,枝叶在风雨中无力地摇曳。
我看着这让人压抑的雨,凝眉沉思。真的给安国栋那种人官做吗?就因为他是安娜的爸爸?我太清楚那家伙只要得到一点权力,就能把事做得有多离谱。末世前太多的人,给他打工还要背着好几个他的皮包公司的法人,拿着一万来块钱的工资,事到临头还要替他坐牢。
至于被他安国栋那个不劳而获的陷阱,引诱着末世前多少个像是赵婷婷一样的家庭一步步踏入毁灭的深渊。这种人真的配掌权吗?就只因为他是我武廿无的岳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