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颤,目光缓缓睁大,却不知是喜是忧。
“呵~难得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容昭眼神沉寂,慢慢的松了手,语气平淡却无情。
“你知道我向来言出必行,我说最后一次便就真的是最后一次,别拿母妃来威胁我。”他率先打断皇后想要搬出最后筹码的机会,冷声道:“不要把别人的宽容当做你肆无忌惮的把柄,不要把别人对你的同情当做得寸进尺的资本。母妃和我都不曾亏负于你,入宫非你所愿,你委屈你不甘你怒恨你也可以报复。但你记住,你没资格以此为借口来折辱无辜。”
他语气沉沉如这夜深重,一字一字冰冷骸骨,似要将她的血肉混着骨头都融化。
“不是所有人,都有义务做你的奴隶承受你的无理取闹和凌辱。”
皇后呆在原地,眼睛睁得大大的,蠕动着唇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容昭眼神淡淡瞥过殿内,璧墙上夜明珠光色泠泠,折射出地面碎片棱角也泛着凄冷的光。
他转身,再次拉着叶轻歌离去。这次,未曾停留半分。
花若站起来,担心的走到皇后身边。
“娘娘,您…没事吧?”
皇后猛然回神,浑身都在颤抖,眼神里有一种悲愤后的凄楚,喃喃自语着:“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痛骂我,第一次…他竟然待叶轻歌如此,他竟然待她如此?”后一句语调骤然提高,凄厉而撕心裂肺,仿佛骨子里撕扯的疼痛一寸寸连着血脉由那两句话字字传播散开,令听者无不动容。
花若抿唇,脸上忧色渐渐退了下去,沉稳道:“娘娘,您是皇后,是一国之母,要注重仪态端庄,肃容…”
皇后悠然看向她,“皇后?一国之母?呵呵…”她后退,笑声响彻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显得格外凄凉寂寞,“温贵妃盛宠后宫,清妃也被解了禁足,侍寝获宠…便是那个早就被打入冷宫的瑶姬,皇上到现在依旧还对她念念不忘。”她愤然转身,目光悲戚。
“你说,这偌大个后宫,哪里还有本宫的位置?本宫这个皇后,从进宫的第一天起,就已经…名不副实了…”
说道最后,她忍不住眼底水雾泛滥,多年来的隐忍和故作坚强,在这一刻,轰然倒塌,零碎成泥。
花若叹息一声,道:“娘娘,以后这种话万莫再说。尤其是瑶姬娘娘,千万别在皇上面前提起。”
皇宫里人人都知道,瑶姬是宫中的禁忌,触碰不得,连提一下都有可能丧命。
皇后嗤笑了声,目光有些空洞。
“对一个早就心如死灰的人来说,还有什么可怕的?”
“娘娘您是不怕。但是…”女官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您身后还有郭府。”
皇后骤然僵直了身体,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色,眼神无限哀戚。
……
淑宁宫。
*初歇,空气里泛着淡淡甜腻的味道,混合着紫金香炉里浅浅烟雾,闻着格外让人沉醉。
看了眼身侧因承恩过多昏睡的清妃,嘉和帝没有任何留恋的起身走了出去。暗卫向他禀报了凤銮宫的消息,等候他的吩咐。
嘉和帝眯了眯眼,看着空中一点点从云层满溢出来的弯月,嘴角也随之勾起一抹邪魅而深沉的弧度。
“父皇果然有先见之明。”
他抬头看向凤銮宫的方向,目光便冷了几分,含着淡淡讥诮和嘲讽,以及诡谲的算计。
……
容昭拽着叶轻歌出了凤銮宫没几步就撞见急匆匆回来的安德海,他看见两人,显然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出宫了。刚想上去见礼,容昭压根儿不待见他,脚步不停,冷声道:“好好伺候皇后,若有任何闪失,爷便先摘了你的脑袋。”
他说完便拉着叶轻歌走远了。
“哎,世子…”安德海唤了两声,然后想起什么,又急匆匆往凤銮宫而去。
……
出了宫门,容昭直接就将叶轻歌抛向车内,对玄瑾道:“送她回去。”
“是。”
玄瑾没任何反驳,刚欲驾车离去,容昭又把住了车辕,微侧了身,对车内的叶轻歌道:“以后不要随意进宫,就算进宫,也尽量不要招惹皇后。”
叶轻歌闷声而笑,“有劳世子今日一番殷勤护送,只是皇上未必会如您所愿。”
容昭顿时眉头一挑,回头看着厚重的车帘,不说话。
叶轻歌又轻飘飘的说道:“刚才世子对皇后说入宫非她所愿,但圣旨不可违,即便心中不愿,依旧不可违逆反抗。而世子您,就如同当年的皇后娘娘。不满先帝赐婚,更不满娶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但君威不可犯,您只得忍耐。可您又并非逆来顺受之人,有些事情可以忍,但触碰底线原则的事,却忍不得。”
容昭眯了眯眼,那种熟悉的,遥远的,伴随着疼痛的感觉,又开始在心口汇聚成血…
“可您不能抗旨,正如皇后娘娘身后有一个郭家,您身后还有一个晋王府,以及您手下的将士,您不能让那些无辜的人为您一时的任性随意买单,但您又不想娶我。所以,只有另谋它法。”叶轻歌声音变得有些轻,有些弱,像此刻夜中冷风,丝丝凉凉,却不够泰山压顶般的狂风巨浪。
“早先我便说过了,先帝和皇上早已容不得世子,之所以赐婚,不过是为羞辱世子罢了。世子您聪明绝顶,焉能不知?他们断定您不会喜欢一个被家族所弃且算是一个不清白的女人为妻,所以您就干脆做给他们看。让皇上知晓您是多么满意这门婚事,让皇上看见您是多维护小女子。这样,或许他们就会因为如意算盘落空而收回圣旨…”
饶是玄瑾这般冷静之人听了这番话也不由得露出微微震惊之色。
容昭却早已见识过她的敏锐和聪慧,对于她此刻能说出这番话来也没多大诧异。
“敢在宫门口揣度圣意,你胆子倒是不小。”
叶轻歌轻笑,声音越发的弱。
“如今你我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您都不怕,我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还会怕么?”
容昭终于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她好像虚弱了很多。
蓦然,他脑海里闪烁出刚才在长宁侯府门口,画扇未说完的话。
行动先于意识,他一把掀开了车帘,入目所见让他微微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