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谦一行人到达天明寨的时候,已是晌午的光景。
萧震带着寨中几位主事的,候在寨门口迎接。
说是迎接也不算,奢华大气的马车一直行至寨前停下,几人也未跪地行大礼。
但,虽未行面圣大礼,人与人之间基本的礼数还是有的偿。
当一身明黄龙袍的霍谦从马车里出来,萧震还是带着几人微微颔了身子,算是待客之道。
“本只想让朝廷派一人前来,没想到竟是圣驾亲临,荣幸之至!”
萧震淡然地寒暄着,不卑不亢。
“朕也想亲眼看看,闻名遐迩的天明寨到底是如何样子。”
霍谦微微笑。
身为禁卫统领多年,早已练就一副处变不惊的性子。
更何况,事先帝王已经将他要说的话,和可能要说的话,大概都已教过于他,所以,他也相当的气定神闲。
虽然一路上,真的是悸动不已。
他是做梦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穿上龙袍当一回皇帝,虽然是假冒、虽然是为主分忧。
而且,也不用担心被冠谋反之罪,是帝王亲自授意,他所着龙袍是名副其实的帝王龙袍,所乘马车亦是如假包换的龙辇。
人生在世,能如此走一遭,他觉得就算此次为国捐躯、为主牺牲也不算有遗憾。
萧震将他们请进堂屋。
萧震跟霍谦落座,其余人皆站。
为了将戏做像,霍谦遵照帝王旨意,除了带了几个身手高强的手下,还带了一名宫女,一名太监。
萧震让人上了茶水,之后便直接开门见山。
“皇上日理万机,定是很忙,我便也不绕圈子,皇上对于我们提出来的条件觉得如何?”
霍谦眸光微闪,端起桌上杯盏,以杯盖轻轻拂刮了两下茶面上漂浮的茶叶,送到嘴边呷了一口茶。
方才进寨中之时,他观察了一下,似是并未见有帝王行踪。
可是明明一明一暗兵分两路,他们这路故意走得慢,帝王那边应该早已先到。
可为何不见人?
见众人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霍谦放下杯盏,学着平素帝王的样子,轻勾了唇角,将帝王教给他的话不徐不疾道出。
“虽我大齐国库盈实、粮草充足,但,你们所提要求实乃有些过分。知道朕为何会亲自前来吗?除了如方才所说,想要亲眼看看闻名遐迩的天明寨,其实,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朕不相信你们提出的条件。”
见萧震眸色讳莫如深地看着他,没有做声,他又接着道:“朕不相信你们会提出如此庞大的数目,就算你们天明寨庞大,每年也用不上如此多的银两和粮草;朕更不相信,你们堂堂天明寨会以百姓的安危为饵来威胁朝廷,所以,朕才决定前来,看是不是中间传错了,或者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皇上听到的条件便是我们开出的条件,”霍谦的话音刚落,萧震便接了过去,“银两和粮草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多多益善不是吗?而且,我们本就是草莽,有什么事做不出,以百姓性命相胁,又未伤百姓性命,只要朝廷应允我们提出的条件,我们定保百姓无虞。”
霍谦当即沉了脸:“所以,你们是铁了心要与朝廷为敌了?”
“不,”萧震微笑摇头,“只要皇上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跟朝廷不算敌人。”
那还不就是为敌!
霍谦气结,若是依他的脾气,直接带人荡平天明寨。
可如今使命在身,且有百姓握在对方手上,他只得强自冷静。
“朕要先见那些百姓!”
这是帝王教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帝王让他跟萧震他们周.旋,他自己会见机行事。
帝王说,对方绝对不会让他见那些百姓的,所以,可以在这上面死磕,拖延时间。
果然,萧震当即否决。
“皇上先答应了我们的条件再说。”
“若是朕不答应呢?”霍谦忍了又忍想拍案而起的冲动。
萧震无谓地摊手:“那皇上就见不到那些百姓,而且,也见不到四王爷和五王爷。”
四王爷和五王爷?
霍谦脸色一变,愕然抬眸。
“四王爷五王爷也在寨中?”
霍谦难以置信。
郁墨夜跟郁临旋也来了吗?
帝王最先派的是郁临旋,后来不是已经下旨去五王府取消了?
正疑惑间,闻见萧震道:“是,一人化作神医,一人扮成巫师,先后潜入我天明寨,已被我们识破擒获。”
霍谦呼吸一滞,终于明白了过来。
是帝王。
郁墨夜是不是扮作巫师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帝王扮作神医,这在他们计划时,就知道的。
郁墨夜是四王爷,所以,五王爷是帝王?
也是,如果帝王身份暴露,他又怎么可能还能坐在这里跟对方谈判?
只是,帝王如果被擒,事情就麻烦了。
不是麻烦,是完了。
后面,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做?
怎么营救帝王,怎么营救百姓?
见他沉默,萧震又再度出了声:“所以,还是请皇上三思为好,我们手上的筹码很多。”
简直丧心病狂!
霍谦龙袍广袖下的手紧紧攥握成拳,他开口道:“朕要见四王爷和五王爷!”
先见到帝王再说。
然,萧震却并不让他如愿,且,态度坚决。
“不行!先答应条件。”
“不,朕要先见人!”
“皇上觉得自己有主动权吗?”
“……”
霍谦竟一时语塞。
他的确没有主动权,但是,他必须坚持。
因为已无计可施和无路可退,暂时只能磕着。
“没想到堂堂一江湖大寨,竟然用如此卑劣的手段。”霍谦冷笑。
“再卑劣也卑劣不过皇上,让堂堂四王爷扮什么巫师,又让堂堂五王爷扮什么神医,偷偷潜入我天堂寨,有何居心?别说他们只是闹着玩!既然朝廷如此没有诚意,我天明寨又何以要以君子之礼相待?”
萧震声音转沉转冷,明显有些生气。
“这里面必定是有什么误会,你不妨让四王爷五王爷前来,朕当面问清楚……”
“没有误会!”
萧震再一次决绝打断他的话。
态度强硬得就像是茅厕里的石头。
霍谦便真的有些忍不住了。
“萧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天明寨在我大齐疆土之上,你们本也是朕的子民,朕本着几分和贵之心、尊重之心,才亲自前来、心平气和跟你说事,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还真不信了。
不过一个天明寨而已,大齐多少兵力,还怕这帮贼寇不成?
听到霍谦如此说,萧震更是怒了,也丝毫不给面子。
“那就请皇上给点罚酒我们喝喝!”
“你们不要太放肆!”霍谦一掌大力拍在桌案上,桌案被拍得一晃。
萧震身后的萧腾萧逸,还有几人,就“唰唰唰”的拔出了武器。
见状,他们这边的几个禁卫也快速抽了佩剑。
两方对峙,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霍谦咬牙:“你这是准备谋反吗?”
“在跟朝廷提条件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在谋反!”
“你…….”
霍谦气结,张嘴准备再说什么,忽然一阵幽香萦来,他暗叫一声不好,刚想吩咐众人掩住口鼻,却已然太迟。
“当啷,当啷”是身后众人长剑跌落在地上的声音。
紧随其后的便是身子纷纷委地的声音。
霍谦想要站起,也发现浑身绵软,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你……”他愕然看向萧震,连张嘴说话都吃力到不行,“你,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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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光明,霍谦估摸着应该过了一两个时辰。
他在一个大麻布袋子里呆了一两个时辰。
袋口被人解开,他露出头,骤然而来的强烈光线刺得他眼睛一痛。
他微眯了眸子,待稍稍适应了才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在山间的一个亭子里。
除了他,还有好几人。
萧震也在。
此刻正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微微眯着眸子,望着远处,似是在看什么,又似是在等人。
霍谦想说话,却不能,他被点了哑穴。
在堂屋的那一阵暗香之后,他这边的人都失了力气,全部被萧震的人所擒。
其余人都被带了下去,就他被点了哑穴,被缚了手脚,装进了一个厚厚的大麻布袋子里。
不能说,也不能看,但是他能听。
他听到他们说,通常帝王的身边会有隐卫,所以将他装在袋子里,这样被带出山寨,隐卫也不会发现。
他还听到他们说,对方的目标只是大齐皇帝,所以只需要带上他一人即可,其余人先暂时关押。
他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对方指的是谁,他只是隐约觉得应该是拿他去跟对方交易。
这让他想起那日帝王计划时跟他说的话。
帝王说,萧震他们提出的银两和粮草数目,几乎可以养活我大齐所有的军队,朕怎么可能会答应?
而萧震他们也不是傻子,定然也知道此条件是谈不拢的。
所以,谈条件肯定只是幌子,他们必定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所以,将他绑了带到这不知名的地方来跟人交易,才是他们真实的目的?
正思忖间,忽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自远处传来。
他扬目望去,是一队人马,正朝亭子这边疾驰而来。
“大当家的,三当家的他们来了。”
听到身后天明寨的人如此禀报,霍谦一怔。
三当家的?
也就是,来的人,还是他们天明寨的是吗?
人马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近前。
勒了缰绳,众人停住,却并未下马。
最前面为首的是一年轻男子,着黑袍、披狐裘,一脸杀气。
“萧震,好久不见啊!”
男子坐在高头大马上,狂妄开口。
“放肆!大当家的名讳是你能叫的吗?”萧震还未出声,天明寨已有人出言呵斥。
是天明寨二当家萧腾。
年轻男子朗声“哈哈”一笑,很是不屑,看都未看萧腾一眼,而是转眸看向亭中麻布袋里只露出上半身的霍谦,唇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
“果然能耐,还真擒了天子。”
萧震并不想跟他多费口舌,自石凳上起身,往亭子的护栏边走近了两步。
“人我已经带来了,遥心丹带来了吗?”
遥心丹?
霍谦怔了怔。
此丹他听说过,传闻是治心疾的药引。
此前听帝王说,他之所以乔装成神医,是因为得到消息,萧震的母亲患有心疾。
所以,现在是要将他跟对方交换遥心丹是吗?
原来,这才是根本的目的。
正想着自己该要如何脱身,闻见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
“当然,我说话算话,又岂会不带来?”
男子边说,边自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对着萧震扬了扬:“遥心丹在此。”
萧震眸光微微一敛:“那我们一手交人,一手交药!”
话落,示意身后的萧逸。
萧逸领命,上前将霍谦从麻布袋中扯出。
正欲带其下亭,却又闻见男子的声音传来:“慢着!”
这边停住,疑惑望去。
只见男子唇角冷冷一勾道:“你杀了他,我将遥心丹给你!”
霍谦大骇。
萧震却笑了,低低笑:“果然算盘打得精明啊,借刀杀人,擒天子、弑君王的大罪由我来扛,你撇得干干净净。”
男子亦是轻嗤:“不然呢,除非你不要遥心丹。”
“那我如何相信,我杀了皇帝,你就一定会将遥心丹给我?”
“你有选择吗?”
一时间,双方陷入了僵局。
霍谦心中干着急,又不能自救,又不能说话。
只能寄希望于萧震,不要答应这个奸诈小人的要求。
后一想,萧震又何其不是奸诈?
虽说是为了母亲的药引,可一样无所不用其极,又是骗他们来天明寨,又是对他们用弥散香,又抓百姓,又抓王爷。
既然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弑君他肯定也是做得出。
果然,双方沉默了良久之后,萧震开了口:“好!我且信你这次!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否则……”
他没有说话,后面的话,让对方自己去悟。
话落,萧震举步,缓缓走向霍谦。
霍谦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瞳孔一圈一圈缩起。
饶是身为禁卫统领,杀过不少人,也见过不少人被杀,可轮到自己头上时,终究还是慌了神。
艰难地动了动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且不说逃,哪怕反抗、抵御,他都全部无能为力。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身青袍的男人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满身戾气、满眼杀气。
终于,萧震走到近前,站定的同时,青袖骤扬,带起一道狠戾的掌风,直直从他头顶拍下。
霍谦绝望闭眼,“嘭”的一声,头顶巨痛,他甚至听到了自己天灵盖破碎的声音。
高大的身形瞬间如同一片破败的落叶,委顿于地,彻底便没了声息。
众人全部惊错。
惊错如此彪悍的武功。
也惊错一个天子就这样在他手下殒命。
萧震却面沉如水,缓缓收起内力之后,朝亭下男子伸出手:“遥心丹呢。”
“人死了吗?”男子问。
萧震再次青袖一扬,劈出一道掌风,卷起霍谦的尸体,扬臂一抛。
尸体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重重落在亭下方的地上,击起一地的尘土。
男子回头示意身后的一个随从。
随从领命下马,上前,探向霍谦手腕上的脉门,又探了探颈脖处的脉搏,最后还探了探鼻息,再三确定人的确已死之后,对着男子点了点头。
“现在可以将遥心丹给我了吗?”萧震面色冷峻。
男子扬袖,将手中瓷瓶抛向萧震,萧震伸手稳稳接住。
打开瓷瓶确认了一遍里面的丹药,萧震将其拢入袖中。
男子勒了缰绳,准备调转马头,却忽闻脚步声纷沓,似是从四面八方而来。
他一惊,循声望去。
他身后其他人也感觉到了,惶遽四望。
就连他们身下的马似乎都受到了惊吓,纷纷撩蹄嘶鸣。
只见密密麻麻的黑影出现在视线里,从四方涌入。
黑衣黑袍黑头巾黑面纱,乌泱乌泱的人。
男子脸色巨变。
其余众人亦是大惊失色。
什么情况?
男子惊错转眸,看向萧震。
只见萧震亦是微微眯着眸子,凝着众人前来的方向。
“什么人?”男子急急问向萧震。
“隐卫。”萧震薄薄唇边逸出两字。
男子一惊。
隐卫?
当今只有天子有隐卫。
侧首看向死在地上的明黄身影,心中涌上恐慌。
“那我们还不赶快跑。”
对方那么多人,且听说隐卫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勒转马头,作势就要带领众人逃跑,却听到萧震的声音幽幽响起:“跑不掉了。”
男子皱眉,“那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我们是哪们?你跟我吗?”萧震问。
男子转眸看向萧震。
只见萧震负手立在亭边,薄薄的唇边,噙着点点微弧,虽在问他,却并没有看他,而是眯眼看着越来越近的众人。
他眉心一跳,忽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萧震的声音继续:“你是你,我是我,我跟你早已不是我们。”
末了,又补了一句:“我方才说,逃不掉了,说的是你,不是我。”
男子脸色一白。
虽想问什么意思,却又惊觉已然没有时间了,便扯了缰绳欲打马离开,却只见一抹白色的身影从那堆渐渐逼近的黑衣隐卫中飞出。
白衣胜雪、衣袂簌簌,踏风而来。
衣发飞扬间,来人一个旋身,翩然落在亭下那具明黄尸体的边上。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躬身将地上的尸体扶起,大手抚向尸体头顶的天灵,似是拔出一根银针,然后,又伸手点了尸体的几处大穴。
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
尸体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啊!
众人大骇,马背上的男子更是吓得身子一晃,差点从马上跌落。
霍谦缓缓睁开眼,有些混沌,有些迷糊,好一会儿才将面前一袭白衣的男人识出。
“皇上……”
他难以置信。
他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
怎么能见到帝王?
他茫然四顾。
“受苦了。”郁临渊将他从地上扶起。
感觉到身上传来的真实疼痛,他才敢相信他还活着。
他竟然还活着!
而场下众人,包括马上的那个嚣张男子,全部早已惊得如同石化。
什么情况?
被萧震一掌毙命的“天子”竟然死而复活。
明明,明明他们的人已经确认过,对方的确已死。
还有,还有最让他们惊魂的是,这个死而复生的“天子”竟然叫此刻前来的白衣男人叫“皇上”。
到底谁是帝王?
显然是后者。
显然他们中计了。
显然他们被人耍了。
男子仓皇转眸,看向亭中的萧腾,萧腾微变了脸色,蹙眉将视线撇开。
此时,黑衣隐卫已经近前,将场中众人围住。
只等一声号令。
郁临渊却并未立即下令,而是徐徐转身看向马背上的男子。
“天明寨三当家的,听萧震说,你叫萧章?果然,人如其名,甚是嚣张!”
男子脸色一白,没有回应,却是抬眸看向凉亭中的萧震,摇头,满脸满眼的难以置信:“你竟然……你竟然跟朝廷为伍,设计陷害自己的兄弟……”
“兄弟?”萧震嗤笑,“你背叛天明寨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们是兄弟?你打着天明寨的幌子,在外面为非作歹、抢杀掳掠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们是兄弟?你明明知道我母亲等着遥心丹救命,却不愿给我,还要我必须擒到天子跟你交换时,又可曾想过我们是兄弟?”
“所以你就跟狗皇帝为伍?”萧章失控地吼问出声。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天明寨跟朝廷本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们联手只不过互惠互利,我既可以拿到遥心丹,又可以借朝廷之力除掉你这个叛徒,何乐而不为?”
“别忘了,这个狗皇帝曾经可是带兵围剿过天明寨!”
“那也是因为你们烧杀抢掠,天明寨的名声全被你这个叛徒给毁了。我们虽出生草莽,可我们做的也是劫富济贫的事,我们靠的是自己的双手,就因为你,我们才被世人认为是匪类,才会被朝廷围剿。”
萧章一时无言以对。
这厢,霍谦摸着还在隐隐作痛的头顶,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见萧震跟那个男子针锋相对,更是又惊又懵,终是忍不住问向身侧的帝王:“萧震是好的?”
“好的?”似是被他的这句问话愉悦到了,帝王笑了,然后点头,“嗯,算是好的吧。”
算?
“那皇上为何不早点告诉微臣?给微臣吓得……”
还以为自己死了,想想都心有余悸。
“朕也是昨夜才知。”
昨夜篝火晚餐时,萧震当着众人的面揭穿他神医的身份是假,当时,萧震一直凝着他,虽然面色冷峻,但是发现,眼神却颇有深意。
他寻味了一番,没太明白。
后来,郁墨夜为了救他,说他是五王爷,萧震又以自己见过五王爷说他五王爷身份也是假。
这个时候,萧震的眼神就更加的明显了。
虽然他没有完全吃透,但是,他肯定他在暗示什么。
所以,他自始至终,一字未说,就连萧震让人将他跟郁墨夜关进柴房的时候,他都未有一丝反抗。
他要静观其变,他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直到今日清晨,他以要确认他五王爷身份之名,将他带去见他的母亲,避开众人视线后,两人彻底摊牌。
萧震说,他早已知道他是当今天子。
虽然他问他从何得知,他没说,他只说,他就是知道。
萧震说,他并不想与朝廷为敌,此次之事完全事出有因。
然后,便跟他道明了事情的原委。
说他的母亲患有心疾,需要遥心丹做药引,而药引在背叛天明寨,另起炉灶,却一直打着天明寨幌子打家劫舍的三大当家的萧章手里。
萧章提出只要他掳了当今天子跟他交换,他便将遥心丹给他。
没有办法,他才想出用百姓的性命以及过分的条件让朝廷派人过来谈判。
其实他并不确定,他会亲临。
但是,他想过了,百余名百姓的性命,朝廷一定会重视,绝对不会随随便便派个人前来。
只要是重量级的就可以再要挟帝王前来,否则一开始就直接要求帝王前来谈判,帝王一定不会前来。
另外,早闻帝王睿智,他提出那么过分的银两和粮草条件,帝王应该会怀疑另有隐情、另有动机,亲自前来的机率更是大大增加。
其实根本就没有劫持百姓,那个村的百姓是平素接受他们的救济,听闻他的想法后,主动躲了起来,做出的人劫村空的假象。
他需要遥心丹,但也绝对不会做出丧尽天良之事。
之所以将他跟郁墨夜都关进了柴房,是因为他觉得他们寨子里有细作,有萧章的内应。
所以,要想拿到解药,戏必须得做,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他们二人联手了。
至于霍谦,其实是蒙在鼓里的。
因为他也根本来不及通知他,而且,他想想,也不需要通知,越是不知情,戏也才越真实。
萧震拍进霍谦天灵的是一根银针,可以暂时让人呈现死的症状。
的确,如萧震所说,他们此次合作,不能说为伍,但绝对是互惠互利。
他帮他除叛徒,拿药引。
萧震助他剿灭了烧杀抢掠的贼寇。
只是……
“萧章,朕很想知道,你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要朕的性命?就算朕曾经带人围剿过天明寨,却也因为你们早已转移,而并未真正交锋过,换句话说,朕并未给你们造成任何人员伤亡,你何以非要置朕于死地?”
郁临渊问向马背上的萧章。
萧章笑,咧着嘴笑:“皇上难道不知道天明寨的所有人,除了大当家的有个母亲,其余所有人都是孤儿?”
郁临渊眸光微敛。
这个他自是知道。
天明寨只收孤儿,且,所有人入寨后都姓萧,是跟着大当家的萧震的姓。
“这又如何?”他再次问向萧章。
这跟他有何关系?
“皇上说如何?我之所以成为孤儿,就是拜皇上所赐!”
萧章咬牙切齿,不难看出满腔恨意。
郁临渊却有些怔住。
拜他所赐?
见郁临渊似是并不明白的样子,萧章冷笑:“皇上还记得当年的户部尚书姚一锦吗?”
郁临渊眼波一漾。
姚一锦?
虽那时并不是他,但是,他有看大齐的大事卷宗,自是知道此人。
此人私卖土地、私加赋税,从中谋取暴利,且最恶劣的是,还将地卖给邻国用来建秘密打造兵器的场地,所以,被判了满门抄斩。
所以,萧章是姚家后人?
“姚家罪孽深重,死有余辜,只是没想到,出了你这条漏网之鱼。”
萧章却显然不这样认为。
“是我没用,没能替父母报仇,亲自手刃了你这狗皇帝!”
听到说狗皇帝,霍谦怒斥:“放肆!”
郁临渊却不以为意,笑道:“的确没用,今日没能成功,往后,你也没有机会了。”
话落,唇角笑意一敛,沉声吩咐隐卫:“将朕给他们拿下!”
隐卫领命,正欲围攻而起,却忽然听到萧章大笑了起来,笑得肆意狂狷。
边笑,边朗声道:“就知道你们狡诈,就知道萧震不可信,我也早有防备!”
末了,直接喊向萧震:“萧震,若不想你的母亲死,现在就让他们住手!”
萧震脸色一变。
郁临渊也是眸光一敛。
“什么意思?”萧震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伸手自袖中掏出那个小瓷瓶,一字一顿,森冷的声音从牙缝中迸出:“遥心丹是假?”
萧章却是无辜地耸耸肩:“你掰开两半看看不就知道咯。”
萧震蹙眉,打开瓷瓶,倒出里面的一粒丹药,两手一掰。
果然是假!
外观是遥心丹的样子,芯部却是填充的面粉。
“真的呢?”
将假遥心丹扬手扔掉,萧震薄唇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胸口微微起伏。
“真的?”萧章撇撇嘴,“真的让他跟我换!”
他伸手一指,直直指向郁临渊。
还是要置他于死地?
郁临渊面沉如水。
萧震却是笑了,觉得听了一个笑话一般,“你觉得,这么多隐卫当前,我能擒得了他?还是你觉得,一国之君,会为了你的威胁,自己甘愿赴死?”
萧章脸色微微一白,张嘴正欲再说话,却忽然听到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
“我这里有一人,跟你换遥心丹!”
众人一震,循声望去。
是萧鱼。
只见她缓步从亭后走出,手中还钳制着一人。
萧震和郁临渊同时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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