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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黎回到小区的时候已经深夜了。

谈婳担心被狗仔拍到,让自己司机先送他回来的,车子没进地下停车场,就把他放在了小区门口。

“喻哥?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出了电梯,刚准备摸钥匙开门,住他对门的阮棠像是听见了动静,拉开房门。

从里面露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染着白毛还戴着耳钉,叛逆的发色在明媚的笑容下,被衬得极为单纯,眼睛亮亮的。

是他的邻居,也是同事。

公司旗下一个男团的队员。

年纪小但挺火,跟喻黎关系很不错。

喻黎拉下口罩,弯了弯眼睛,回答:“去见了个朋友。”

阮棠赶紧过来拉他,满脸开心:“你还没吃晚饭吧?正好我做了夜宵,我们一块儿吃。”

来不及拒绝说自己吃了,喻黎被拉进了房间。

阮棠的房间布局都跟他差不多,但玩偶跟手办占据了很大空间,阳台那里还放了套酷炫的电竞桌椅,打游戏的装备十分齐全。

非常符合阮棠当下贪玩的年纪。

不过难得的是,屋子里十分整洁,东西摆放有序。

夜宵上桌,是两碗阳春面加两碟炒菜,面上盖着一个荷包蛋,还有两片青菜。

不算丰盛,但足够温馨。

“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喻黎一边吃,一边对他竖起大拇指。

在吃这方面,他从来不吝夸赞。

尤其阮棠确实厨艺很好。

阮棠被夸了,嘿嘿笑了两声,托着腮开心道:“他们都夸我做饭好吃,不过我是湘南人,喜欢吃辣,老是跟他们那些不吃辣的吃不到一会儿去。”

“没事,我也爱吃辣,我陪你吃。”

喻黎也是在湘南地区长大的,尽管是北方人,但从小吃辣吃习惯了。

就是生病后被琳姐日日盯着,就吃的少了。

不过今晚琳姐不在,两盘炒菜被吃得很干净。

阮棠年纪小,却实在乖巧可爱又贤惠,吃完后开开心心去刷碗,喻黎想搭把手被拒绝了。

阮棠说:“琳姐说你身体不好,要少碰冷水,我这边热水器坏了,没有热水给你。”

喻黎问:“那你今晚怎么洗澡?”

“不知道啊。”阮棠忽然厨房探出头来,小心翼翼道:“喻哥,我可以去你家洗下澡吗?”

“可以。”

应完后才想起来,他家里现在还有个人呢。

看见阮棠又继续开开心心刷碗去了,喻黎转身回了自己房子。

拧开锁,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回自己家,但感觉像做贼似的。

看见漆黑的客厅时,喻黎愣住了。

不在?

还是睡了?

不应该啊,往常这时候顾沉欲绝对会在客厅等自己回来的。

他人生地不熟的,又失忆了,该不会在外面迷路了吧?

应该不会。

喻黎很快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他迷路顾沉欲都不见得能迷路,那人从小到大什么不行?

估计是还在生气,不想回来看见自己。

阮棠很快洗完了碗,抱着睡衣毛巾过来找他,见到他站在门口发呆,好奇道:“喻哥,你怎么不开灯啊?”

然后换了鞋进去,把客厅的灯打开。

屋里一下子就亮堂了起来,阮棠到处看了看,笑着说:“喻哥的房子收拾得好干净啊,比我家干净多了,琳姐怎么还天天说你?”

因为琳姐过来的时候,还没人给他收拾屋子。

林放走了以后,一直都是看不过眼的顾沉欲给他收拾的。

以前他俩在顾家祖宅,以及后来夏令营住宿的时候,喻黎就发现了,顾沉欲有点强迫症跟洁癖在身上,目之所及的东西都必须摆在该摆的地方。

但喻黎不是,他追求自由,所以他屋子里的东西也很自由。

“浴室在哪儿啊喻哥?”

“这里。”

把阮棠送去浴室后,喻黎路过顾沉欲的房间,忍不住停了下来。

那里原本是间书房,让琳姐加了张床后,勉强给顾沉欲当卧室。

喻黎犹豫了会儿,轻轻推开一条缝。

黑的,里面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照进来的一点点亮光。

床铺齐整,上面空空荡荡。

顾沉欲不在,房间里没有人。

真生气了?喻黎有些意外,那他这是不是算离家出走?

自己要不要报警?

可顾沉欲是个成年人了,应该不会走丢吧。

“算了,他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可能丢,气消了肯定就回来了。”

喻黎这人历来心大,以前带妹妹都是活着就行,再者顾沉欲确实不像阮棠小文他们那样脆弱,读书那会儿就没有让人操心过。

虽然失忆了,但顾沉欲脑子又没丢。

他转头回自己房间,准备洗个澡睡了,明天琳姐肯定又一大早来接自己。

推开门,正对着门的落地窗,窗帘大开着。

卧室没开灯,但屋里被对面大楼反衬出朦胧的亮光,足以视物。

喻黎整个人都愣在了门口。

四处找不到的顾沉欲背对着他,正一语不发地坐在床边,看不见表情。

喻黎抓着门把手的右手握了握,忽然没由来的心虚,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但他很快又笑出声来,弯起漂亮的眸子,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走过来。

一边弯腰,一边笑着问:“睡不着是不是?来我房间赏月啊,今晚可没有月——”

喻黎没说完的话停住了,他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他怔了许久,才轻声喊道:“顾沉欲?”

顾沉欲看着窗外,仿佛没有听见。

脸上的表情麻木又冷淡,他从前便总是面无表情,情绪淡得难以捕捉,无波又无澜,是真正做到了书上说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但此刻,他的面无表情里,却能让人轻易读出许多种情绪来。

每一种都透着浓浓的绝望,跟心如死灰的冷漠。

喻黎不敢再用插科打诨跟嬉皮笑脸来糊弄他,有些紧张地问:“你没事吧?被人欺负了?”

“喻黎。”

长久安静过后,顾沉欲终于开口。

喻黎眨了眨眼,听见他的声音又轻又淡,本该是质问的话却被念得毫无起伏:“你对我,有在乎吗?有担心吗?有比得过其他人哪怕半点吗?”

“你不担心我一个人走丢,也不关心我是否回家,更不在意我会不会不高兴。”

“可是,给我打个电话说你晚点回来这种小事,也很难吗?”

“你跟别人出去吃饭的时候,打电话问我有没有吃饭,需不需要带吃的回来,这很难吗?”

“喻黎,你就是这样谈恋爱的是吗?”

“你变了,你以前,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

喻黎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忘记了说话,因为他看见……

顾沉欲哭了。

泪水在那张冷漠麻木的脸上流淌而下,滴落,那样安静平和。

明明该是撕心裂肺吼出来的话,他却问得轻如片羽,毫无波澜。

可喻黎看见,他的眼眶,红了。

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喻黎感觉,顾沉欲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