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库里南驶入京北派出所。
黎杳捏了捏手心的汗下了车,看向窗外阴沉沉的天色,出门前天气尚算不错,这会儿乌云密布,空气都弥漫着一阵山雨欲来的味道。
傅译年伸手握着她嫩白的手腕,跟她十指紧紧相扣,察觉她的手心微微颤抖,垂眸看她,薄唇溢出一句话。
“别害怕,有我陪着你。”
黎杳点点头,拽着他的手紧了几分,跟着他往里面走去。
她不知道进去后,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但是有傅译年陪着,她骤然心安了许多。
两人刚踏进正厅,就看到一个穿制服的警察迎着他们走来。
黎杳抬眼看过去,还是上次那个负责她财产侵权案的那个警察,神情颇为严肃。
正想着,那警员就朝着傅译年喊了声,语调带着几分尊重:
“傅先生,您和您太太过来了?”
傅译年朝他颔首,散漫的声线在屋内飘散:
“梁忠全的口供已经录完了吗?”
梁忠全就是肇事者司机的赌鬼儿子,是车祸案的关键证人。
办案的警员点点头,将早上笔录的内容件简单复述了一遍,
“梁忠全已经将他收取他人钱财,怂恿父亲撞人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他因为沉迷地下赌博,从高利贷借入一笔账,利滚利变成一百多万,由于他无能力偿还,他甚至毫无人性地动了母亲治重病的医药费。”
“一家子走投无路之下,他从某个混道上的兄弟口中得知,有个赚快钱的门道,而那所谓赚快钱的门道,就是受雇杀人。梁忠全最后为了一百多万,只能拾掇父亲假装酒驾,故意撞毁黎小姐父母的轿车……”
警员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黎杳脸上的表情,生怕她承受不住。
黎杳听着的警员的话,果然眼神都暗了下来,手心攥的发疼。
一百多万,就这样买了两条人命!!!!夺走了最爱她的父母!!!
她只觉得自己脑子里顿时搅成了一团浆糊,险些有些站不稳,幸好傅译年扶住了自己 ,她脸色煞白地动了动嘴巴:
“那个背后的雇主查到了么?”
警员抬眸睨了眼傅译年,停了几秒,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她惴惴不安,继续追问,“是……黎建邦跟邵云两夫妻吗?”
“是。一小时前,我们已经将两名犯罪嫌疑人逮捕归案,现在两人正分别在审讯室做着笔录。”警员点点头,“两位放心,按照现有证据来看,两人故意杀人罪的罪名是逃不了的。”
黎杳听着他的话怔愣了好一会,仿佛整个人的灵魂都被夺舍了。
尽管前些日子,她已经从傅译年口中得知她的二叔二婶是嫌疑人,但是从警察口中再次听到这个消息,又给了她另一种震撼。
是她,低估了人性的恶。
就在此时,
旁边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了,两位警员从里面走了出来,看来那边已经结束了审讯。
众人顺着视线看过去,
傅译年掀起眼皮,往审讯室里看了一眼,对着其中一人道:
“黎建邦认罪了吗?”
警员告诉他们审讯过程远比他们想象中的顺利,黎建邦认罪态度良好,将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盘托出。
黎杳的父亲黎江峰跟她二叔黎建邦两兄弟,原本出生在一个偏僻农村,家里世代务农,一家人虽过得贫苦,但是家庭和睦,日子过得尚算和美。
黎江峰打小聪明,知道底层阶级能改变命运就只有读书这条出路,放假除了帮家里干活的时间,他基本都把时间花在看书上。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也顺利成了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
可是在那个每家每户都在忧虑温饱问题的年代,黎江峰要去离家念书,无疑是给这个家庭增加了一份压力。
少了一个劳动力不说,还得多一分巨大的支出。
家里爷爷奶奶不同意他去念书,幸好他的父母明事理,砸锅卖铁,到处凑钱,都坚持要送黎江峰去念书,黎建邦也进城里务工,给他的哥哥挣学费。
直到黎江峰读完书,在京北闯荡了十几年,干出一番事业后,他将家里人全部都接到京北享福。
念着弟弟供他的恩情,黎江峰直接把黎建邦夫妻带进黎氏集团,不懂的就请人手把手地教,努力让他们夫妻俩在原料采购这个板块站稳脚跟。
可是黎江峰怎么也不会猜到,他对他们这么好,要他命的却是他的弟弟跟弟媳妇!!!
可能是利欲熏心,不知满足,黎建邦跟邵云两夫妻开始在采购环节动手脚,跟供应商里应外合,提高采购价,再私下收取返点。
开始是几万,接着是十几万,再后来越来越多。
人的欲念就是个无底洞,他们夫妻俩胆子越来越大,干的事情越来越疯,甚至伪造采购合同,套了公司一千万,把全副身家都拿去炒股,
本以为可以在股市稳稳捞一笔,等套现了,再把一部分钱用于采购原料,但是钱扔进去半个月,股市下跌资金直接被套牢了。
两公婆只能拆东墙补西墙,又伪造了一份合同。
就在准备再次作案时,黎江峰莫名其妙扣下那份合同,两兄弟因为分歧,大吵了一架。
黎建邦只能去外面借高利贷,去勉强补上第一个窟窿,但是高利贷又岂是轻易能碰的,他们无异于掉了另一个深渊,两边都不到岸。
眼看要东窗事发,他们只能拖延时间,等股市回暖,再把钱弄出来。
而他们拖延时间的方法,就是人为制造一场车祸,让黎江峰夫妻受伤,在医院里躺上几个月。
没有黎江峰在公司蹲守,他们要动手脚,就容易多了。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
那场车祸直接要了黎江峰夫妻的生命。
黎杳听完警员的叙述,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撕开,血淋淋的,痛得她冷汗涔涔。
脑子一片闪过空白,混混沌沌间,就连站在眼前的人她几乎看不清楚。
沉寂几秒后,
她干涩的嘴唇动了动,
“我可以进去跟他聊几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