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8月初沸沸扬扬的“恶灵事件”很快就被另一件事取代,成为了凡尔赛贵族们关注的中心;那就是王储路易·奥古斯特的16岁生日。
宴会和舞会对他们来说都不是稀罕事,也不过是比日常的隆重点罢了;他们之所以翘首企盼,只为知道一个答案:生日过后,王储会不会按照他之前声称的那样,与妻子同房?
好事者开了赌局,目前两边的赔率大致相等。
“结婚后同房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竟然有一半人不看好王储,这也太惨了点。”
人们一边耳语着各种嘲笑,一边兴致勃勃地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这些风声都传到了玛丽的耳朵里。
恶灵事件后,她和首席侍从女官布里萨克夫人进行过一次“深谈”,女官不敢再对她敷衍了事,贵妇们的风吹草动,她都会报告。不过,她没有坦白自己与杜巴利的关系。
“布里萨克公爵花了一笔钱贿赂杜巴利夫人,帮他妻子买到了这个职位。”
热内小姐探听的结果也得到了多位夫人的证实,特别是“包打听夫人”格拉蒙,绘声绘色地补充了布里萨克公爵是怎么顺势获得了杜巴利夫人在“另一个方面”的注意的,好像她本人就在那个房间里一样。
真实性姑且不论,也许有一天这位首席女官会因此与杜巴利反目,投向玛丽,但现在,她还是更信任热内。
对于外界的种种猜测,玛丽有自己的理解;如果她来下注,一定会押在“不同房”那一边。
自旁观那场询问之后,王储就越来越“怕”见到她了;即便是用餐时候,以往曾有过的那些好奇而专注的注视几乎消失,每每只要眼神一接触,小路易就会立刻转开脸。那些关于天气、食物、服装的日常寒暄也减少了一半。
若是往常见到这种情况,路易十五不是一脸不满,就是开口为两人搭话;最近他却一改作风,只若有所思地瞥一眼两个小年轻的互动,毫无表示。
作为贴心的枕边人,杜巴利早早察觉到了国王态度的变化。
“依我看,如果生日过后王储仍然对同房不感兴趣,陛下对这桩婚事就有五分动摇了。”
艾吉永公爵提议再添一把火:
“王储的弟弟、普罗旺斯伯爵明年4月就要结婚了;未婚妻是撒丁公主,血统高贵,家族与法兰西世代交好。如果加上美貌大方,又温柔可亲,对比之下,我相信国王会更加后悔。”
“撒丁岛公主真的这么好?”杜巴利有些吃味。
“不知道。不过谁在意真相呢?”
“说得对。”
8月23日,生日舞会持续到了深夜3点;往常喜好玩乐的贵人们总是强烈地希望通宵玩乐,但今天这种声音都弱了下去。催促提醒王储回房,几乎成了是能跟王储说得上话的所有贵族不约而同选择的话题。
在众人的瞩目之下,王储小声邀请了王储妃,牵着她的手离开金碧辉煌的舞厅。
他们进了王储妃的房间,这使得跟在后边偷看的好事者一半发出失望的叹息,一半发出得意的欢呼。
房间内,情景则与他们的想象完全不同。
小路易拘谨地站在床边,面色涨红,欲说还休。过一会儿,他干脆放弃,自暴自弃地躺到了床上,背对玛丽。
“咳。睡吧。”他小声说。
玛丽无所谓地耸耸肩,躺到她华丽的大床上。丝绸的床单凉爽柔滑,相当适合夏天。
快要进入黑甜乡时,她听到细声细气的解释。
“对不起……并不是你没有魅力。相信我。你很美。你聪明,又有自信,对谁都很好。我很喜欢你。我想抱你的。只是……那里会痛。”
可怜的孩子——玛丽几乎想给他一个安慰的拥抱。但同时一种荒谬的倒错感也让她差点想笑出来。她忍住,假装已经睡着——王储很认真,她可不想往对方的伤口上撒盐;至于扮演知心姐姐,聆听和开解对方的心事,显然也不是一个好选择。
于是第二天清晨,随着整理房间的侍女将消息扩散出去,凡尔赛宫的贵人们经历了戏剧性的情绪转变;押宝“不同房”的人们喜出望外,摆出一副“我早说了吧”的嘚瑟样子;相反的人,则捶胸顿足,直骂王储是个怂包软蛋。
与此同时,艾吉永的卖力也得到了回报。
“听说准备嫁给普罗旺斯伯爵的撒丁公主是个不输于王储妃的大美人,还熟练地掌握了法语、拉丁文、意大利语、德语和英语。”
“我们的王储妃据说连一篇拉丁文典籍都没看过呢。”
“也不会诗歌和绘画——你猜怎么着,撒丁公主全都会。都灵就没人不喜欢她。”
“王储妃可要遭遇强劲敌手了,在国王面前,她的宠爱说不定会被夺走。”
“何止!我还听说,国王正在考虑让王储夫妇离婚。想想王储妃惹出的麻烦吧……”
梅西大使每天寝食难安,信一封接着一封送往维也纳,口讯也一条接着一条透过热内小姐传给王储妃,都是在想办法帮她把丈夫带上床。
雪上加霜的是,据他的消息,路易十五已经在私下会见一些资历和名望兼具、但尚未担任过顾问大臣的人,大部分是法国派,与杜巴利相当亲近,有些就是她推荐的。这无疑预示着他在寻找舒瓦瑟尔班子的替代选项;一待他确定好新大臣的人选,舒瓦瑟尔公爵就必须卷铺盖走人了。
然而舒瓦瑟尔身边的人尚带着盲目的乐观,因此毫无动作;他们认为舒瓦瑟尔的才华和能力卓越超群,国王离不开他。前半句梅西可以举手赞同,后半句却与臆想无异。
一旦舒瓦瑟尔离开,王储妃的处境将更加孤立;介时,来自情妇和近臣的怂恿和劝说,就很有可能打动国王;离婚的传言一不小心就会变成现实。
他要怎么面对特蕾西亚女王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