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兵不血刃地占领了高等法院,国王当然不能再在简陋的营帐里待着。大家又恭恭敬敬地把他请回了原先那一间休息室;而那个人就像一个保养得极好的人偶,一声不吭地随旁人摆布。

“王后畏罪潜逃了。”

听到艾吉永如此的报告时,路易小小地做了个惊讶的表情。

他觉得那句话说的对,自己是国王,即便表演得不像,别人也得当真话来听;反过来说,表演得再像,也有人心里不信。

他没有费心演出,倒是让艾吉永有几分相信——路易这几年的性格越来越不容易激动了,对许多事爱理不理,也只有逗弄女儿时候特别开心。

“既然逃走了,那就算了吧。毕竟是特蕾西亚皇太后的爱女,真的大张旗鼓地抓回来恐怕影响不好。”

孔代亲王仿佛早猜到他会心软,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妨就对外宣布王后已经放弃了抵抗,配合我们的工作,承认了错误,并且打算从此以后在修道院静养,不再见外人。就让今天的混乱结束吧。”

“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你们几位的主意?”

路易有些奇怪,按理说艾吉永应该恨不得立刻把玛丽按死、熄灭才好。

“是我们共同的想法。”艾吉永坦然回答。

二王二公走出休息室,各自一声不吭。

他们从未有过如此紧密的同盟,但相互之间仍然半点也不熟悉,甚至还更疏远了——以往他们至少还能在宴会上见个礼,有时还能愉快地聊聊天、敬敬酒,现在却相互戒备、忌惮。

“我听说您把王后的贴身女官萝拉小姐要走了,孔蒂亲王。”自兵变后一直表现得相当低调的沙特尔公爵忽然漫不经心地开口,“阁下和她熟悉?”

另外二人脚步略停,迟疑的目光落到他们脸上。沙特尔暗示的,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吗?

“我的马夫看上了她,我便给他了。怎么,她是重要人物吗?”

“我们还没有审问过。她有可能知道王后躲藏的地方。只是没有想到阁下先一步将她带走。”沙特尔笑意微凉。

“王后躲在哪里,这很重要吗?”孔蒂面无表情地反问。

孔代有意调解,大笑起来:“确实已经不重要了!”

王后在朝廷手中,在修道院静养,这是国王认可的官方说法。那么那个潜逃在外的王后呢?

必须是假的。不管她拿出多有力的证据证明自己的身份,那都是假的。

王后如果认了命,安静地回娘家,或者在随便哪里找个僻静地方隐姓埋名地做个女富豪——她有的事能富足过完下半生的产业——那么两边自然相安无事,皆大欢喜。

如果她不甘寂寞,非要弄出什么动静来,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缉拿“假冒王后”的不轨之徒。他知道王后在民间声望不错,说不定有非常多的同情者;但如果正主的身份有疑问,任谁追随的脚步都会犹豫。

思及此,艾吉永难得显出一丝内心流露的笑容:“对,已经不重要了。”

巴黎的夏天总是晴空万里,但日光并不毒辣。

孔蒂靠在法院门口高高的罗马廊柱边,看着瑞士近卫军押走先前依照国王的命令束手就擒的瑞士百人队。

这不禁有些戏剧性的讽刺——一件决定法兰西未来命运的大事件,参与核心部分的一大一小两支部队,竟然都是瑞士雇佣兵。

马基雅维利在《君主论》里反复告诫意大利的君主不要相信和依赖外国雇佣兵,但即便是他大概也意料不到这样奇妙的局势。

他冷笑一声。艾吉永以为已经结束,实际上□□远未到来。

他扯了扯领口。明明太阳已逐渐西沉,他还是不自觉有些燥热。今天的天气未免太好了一些。

“孔蒂亲王,日安。”

忽然有人靠近。他转过头,看见一张谦卑恭敬、平平无奇的脸;从打扮看,像是某位贵族的侍从。

孔蒂皱着眉问他是谁。

“我是您的新马车夫,孔蒂阁下。”

孔蒂心中警铃大作,沉着声问:“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刚刚从洛林探亲回来,还带来了保加利亚的玫瑰。”

“玫瑰娇艳吗?”

“不,它十分芬芳。”

通过暗语确定了对方身份,孔蒂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带你去看看我的马车。”

真正的马车夫见孔蒂带了一个人来代替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要被解雇,几乎要伏地求情。孔蒂也不废话,赏了他几个钱,让他到附近逛逛再回,他才安心了。

孔蒂刚想上马车,忽然腰间被尖锐东西顶住。“马车夫”不动声色地站在他身后,向回头的他闪了闪匕首的利光。

“什么意思?”孔蒂吊起眉梢,右手暗暗朝藏在长袍下的□□摸去,却被“马车夫”一把握住,摇摇头。

“实在抱歉,阁下。为了我和我们夫人的安全,不得不有此一举。”

“你们不会愿意尝试惹怒我的下场。”

“这就要看您的回答了。如果回答不妥,我就得把刚刚那句话原话奉还了——当然,宾语得变成‘我们夫人’。毕竟,我们夫人最恨的就是言而无信的背叛者。”

孔蒂有些着恼。此刻他已猜到对方要问的问题了。

“‘背叛者’?那是用来形容你们这些属于某人的斗犬的;我和‘那一位’是盟友关系,即便是你们夫人也没有资格和我平起平坐。不要妄想爬到我头上来。”

“马车夫”却半点没有生气,反而露出微笑,“我还够不上斗犬,不过是一只小蜘蛛罢了。”他猛地将刀尖往前一送,隔着衣服,虽然没有刺破皮肉,却深深地陷了进去,只要再一用力就能捅破;“夫人问,为什么没有把奥地利间谍和兵变消息告诉我们?”

“我跟你们差不多同一时间知道艾吉永的真正打算。他不信任其他人;或许只有沙特尔公爵稍微知道得多一些。”

“也就是说,您不是故意隐瞒消息,引王后陛下放松警惕、步入陷阱?”

艾吉永的突然之举的确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而王后一党之所以没有往兵变处想,也是因为对他这个“内应”太过倚仗。孔蒂承认,他有做得不到的地方。

当年在艾吉永和莫普进行高等法院改革、压制贵族权力时,他曾经给予过支持,艾吉永自然而然地认为他是王权的支持者;但他们大概没想到,他也是新思想的同情者。

资助赴美志愿军的贵族中,也有他一个。

他的立场倾向于第一代启蒙思想者:君主立宪,开明□□。中央应当集权,避免扯皮和内耗,同时承担起治理国家、帮助国民的所有义务。

所以,王后的众多举措对了他的胃口。

这就是为什么在艾吉永拉拢他后,他暗中接触了王后,将消息透露给她;唯一的条件是胜利后留孔代亲王和沙特尔公爵性命和体面——他们毕竟是他的血亲。

“我的话是真是假,自由王后判断。”

他没有辩解,“马车夫”反而不再逼问。沉默一会儿,簌地将明晃晃的匕首收了起来,速度快得几乎只看到残影。

“阁下可曾考虑过一种可能性:艾吉永看出了您的问题,故意利用您麻痹王后。”

“这也是我正在考虑的。你们最近还是不要派生面孔接近我了。”

“马车夫”点点头,又问:“您还有什么要交代我传话的吗?”

“有。他们要对付郎巴尔夫人。如无意外,艾吉永会让自己的儿子娶她。”

“娶我?”

事发时,郎巴尔夫人的行馆第一时间被包围起来。

艾吉永公爵夫人也很快登门,向她说明这件事。

和郎巴尔的满脸谐谑相比,艾吉永夫人的表情也称不上多热情。

艾吉永年过40才有了唯一一个儿子,夫妇俩都对他相当宠爱;母亲在婚事上挑来拣去,也是想着儿子才19岁,并不着急。

但怎样的宠爱也比不上政治利益。

郎巴尔既是王后的左膀右臂,又拥有惊人财富,本身还是俏丽的美人,还有萨伏依家族的王室血脉;在艾吉永看来,这是一举数得的婚姻。

相比之下,艾吉永夫人就不太乐意:一个寡妇,还比自己儿子大12岁!

郎巴尔也觉得好笑。小艾吉永她见过,一个歹竹出好笋的鲜明例子。

撇开父亲的人品不谈,这位年轻人性格随和亲切,没有什么政治野心,热爱艺术,尤其是音乐,还拜备受尊崇的小提琴家维奥蒂为师。他俩的艺术品位颇为接近,甚至在赞助艺术家的事宜上小小争抢过。但郎巴尔毕竟财大气粗,小艾吉永权衡之下,也为了艺术家本身着想,常常主动退让;唯有一次相持许久,弄得艺术家本人颇为为难——就是莫扎特小姐。

年轻的艾吉永在追求莫扎特小姐,这是上流圈子都知道的事。众人都说:看吧,又一个小贵族要包养女星做情妇了,不过这位女士特别一点,不是女高音歌手、不是芭蕾舞演员,是个作曲家。

事实证明小艾吉永比他们想象的都要认真的多,几次向她表明真心想结婚;父母知道后,大发雷霆,下令禁足,他偷偷翻出阳台,溜出去见她。父亲断了他的经济来源,他就从乐团里接一份抄写乐谱的工作,赚的外快全花在她身上。

莫扎特小姐既感动又为难,狠了心不再见他;倒是她的弟弟沃尔夫冈·莫扎特对这位执着的年轻人大有好感,给他打气帮忙出主意。

郎巴尔夫人因为是莫扎特小姐的赞助人兼闺蜜,对这些轶事一清二楚。

或许是以为儿子对大龄姑娘有偏好——莫扎特小姐比小艾吉永大10岁——艾吉永公爵干脆就把目光落到了郎巴尔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