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班兵分两拨,九人一组,分站ab两端,李花班十八人,全部站于ab之间的场地正中,纪晓弘与杜朗为裁判,分别监视攻守双方是否有违规现象出现。
沙包还真有,书院的“器械库”里存了十几个。
一声令下,比赛开始。
攻方投掷沙包,守方躲避或者接取。
一帮女孩子开始尖叫,不管投没投着,反正先叫起来再说。场中的守方人多,挤挤挨挨之下沙包轻易便能丢中,中包者只来得及尖叫了一声,就稀里糊涂地出了局。
“站开点站开点!身体要灵活!”纪晓弘在旁边喊。
攻方继续丢沙包,准备做投掷的那个女孩子将沙包捏在手里,看看这边看看那边,一时犹豫不知要扔哪一边,燕七断定这位一定是天秤座无疑。沙包软绵绵地丢出去,连半场都未过,更没挨着守方的一片衣角,对面的攻方连忙跑出一个人来将沙包捡起,回到攻击线以内继续投掷。
你来我往十几回合,守方众人随着沙包的投掷不断地转身变换方向,有身体不协调的转了几下就脚下绊蒜跌倒在地,好在地是土地,摔一下也不算疼。
对于平日运动很少的千金闺秀们来说,这个游戏实则守方更不容易,不仅要求身体的灵活性与协调性,还要有足够的体力转来转去跑东跑西,十来分钟下来,守方已经全军覆没,一次沙包都未接到。
梅花班的学生们轻声欢呼——闺秀们嘛,还不至于要用到咆哮来庆祝。
稍歇片刻,攻守互换。
梅花班的大部分同学比起李花班来也好不到哪里去,不是被一击命中就是自己控制不住身体而跌倒,然而梅花班却有个武玥,在守方阵营里左躲右闪灵活得很,甚至还接下五六次沙包,连杜朗都在场边叫起了好。
梅花班的同学们被武玥的表现激起了热情,出局的人在场边为她击掌加油,还留在场中的人则打起了精神积极应对,然而此游戏毕竟是一个集体项目,只有武玥一个人表现得好也无法挽救局势,最终场中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体力下降,终究还是被击出局。
两局比下来,梅花班为攻方时无一人出局,李花班为攻方时有六人出局,很明显,梅花班胜出。
“再来再来!”纪晓弘不肯罢休,“这一回合只能算是摸底,没有应用战术的比赛能算比赛吗?再来!三合两胜制!”
攻守互换一次算是一回合,纪晓弘这一要求倒也不算无理取闹,杜朗看了眼自己手下这帮小姑娘,此刻都正娇喘连连有气无力,毕竟都是千金之体,猛然接受略大些的活动量都有点承担不来。
“不若这样吧,”杜朗和纪晓弘道,“第二回合不要再上这么多人了,就从各自班上挑十名进行吧。”
纪晓弘同意了,要挑当然得挑体力好的灵活性佳的,刚才第一回合让他对李花班上这帮姑娘的素质多少有了些了解,于是很快便点齐了十名。
梅花班这边,杜朗头一个就挑了武玥,然后是那位细眉细眼的姑娘,最后向着燕七一指:“还有你,方才没有参加,这会子体力比她们都足,这一回合你来加入。”
这游戏燕七小学玩了六年,这会子让她上场,那纯属就是用来碾压李花班可怜的小朋友们的,第二回合上半场仍由梅花班先攻,燕七捡起沙包,随便那么一丢,两丢,三丢……不过五分钟,李花班守方的同志们就全军覆没,纪晓弘老师所谓的战术一点没用着。
“嗬,还是个神投手。”杜朗笑着看了眼燕七。
梅花班换到守方,燕七和武玥两个你接一次沙包我接一次沙包,又不过五分钟,攻方的李花班悉数出局,梅花班取得压倒性胜利。
“服不服?”杜朗叉了腰得意洋洋地问纪晓弘。
“行了行了,不过是哄这些孩子们玩的游戏,你也当个什么似的显摆,”纪晓弘将手一摆,“有本事一个月后竞技会上见真章。”说着便带了自己班的学生们上正经课去了。
杜朗也不多缠,让梅花班的学生们重新整好队,道:“玩过游戏也该正经上课了,在健体课上除了要学会强身健体之外,你们还将学习竞技技能,体现一国国力之强的,不仅仅是土地、军队和财富,这天下无论男女,都是天子子民,民强则国强,纵然如今四海升平,也需时时存有居安思危之念,身为国之一员,自当竭尽所能保家护国,即便诸位身为女子,亦当为国尽力尽忠,虽不要求你们去冲锋陷阵,但也要求在非常之时不要成为国之拖累,你们,可听明白了?”
就是说让女人不要当男人的累赘呗,男人骑马跑路的时候女人得能跟上,男人搭弓射敌的时候女人得能递箭,男人翻山越岭的时候你不能拖后腿,男人死光的时候你得接手继续保家卫国。
不愧是全能媳妇的培养基地。
“明白了。”好媳妇预备役们齐声应着。
“第一堂课就先练跑步吧,”杜朗用手比划了一下,“排着队沿场地外圈慢跑,目标是一圈,可以跑得慢些,但不允许停下或走步,就从这里开始吧。”
一帮千金闺秀们就开始沿着操场外圈跑起来,燕七被这诡异的古今交错感搞得十分恍惚,这可太逆天了,怎么这个时代总给人一种出现bug的错乱感脚啊?
确定开国皇帝不是穿越前辈吗?
实在太颠覆那么多年看宅斗小说形成的架空世界观了啊。
难道这是个体育竞技类的副本?
你能想像一帮金钗玉簪襦裙深衣的古典仕女换上短衫裤褂撒腿就跑的情形吗?!
说好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养在深闺人不识的封建女人行为守则呢?
说好的高门大户不受宠的嫡/庶女凭心机靠手腕斗主母/小妾斗姐妹/刁奴最终嫁得金龟婿的传统宅斗桥段呢?
剑走偏锋有风险,任性设定需谨慎啊。
对啊,任性,这个时代太任性了,让一帮千金闺秀绕场跑圈究竟是什么路数啊,开放度和自由度太大一时竟有些承受不来啊。
这莫名的“全世界都在玩儿我”的诡异感觉是怎么回事啊。
“嗵!”燕七被响在自己后脑勺上的这一声打断了脑子里的弹幕刷屏,头一疼眼一花,身子向前一趔趄,人就三步并作两步地摔了出去,直接五体投地趴了个实在。
“呀——”有几个女孩子尖叫,接着远处一阵脚步声向着这厢匆匆奔过来。
燕七趴在地上眩晕了一阵,这一下子必须是轻微脑震荡啊,她都有点想吐了。
片刻起不了身,脚步声已经到了身边,一个声音低下来问她:“晕了啊?”
你说呢,不晕能随便就往地上趴啊。
“还能不能动?”这声音又问,哑着嗓子,典型的正处于变声期的男音,像感冒了的老鸭子叫。
你说呢,能动还在地上一直趴啊。
“说话,能不能动?”哑嗓子有点不耐烦。
卧槽你还不耐烦了,滚滚滚,声音难听死了。
这人并没滚,伸了手过来扯住燕七胳膊,一边一根,然后用力往起一提,上半身是提起来了,下半身还在地上,手再不小心稍微一松,燕七就跪好了。
“有事没事?”这人探下头来瞪向燕七。
你眼呢,都晕成这样了能没事?燕七扶着头抬眼看他:“你们是双胞胎?”
“……”好嘛,看人都看出重影儿来了,这肯定是给砸晕了。这人脸色有点不大自在,正要说话,又有几个人跑到了跟前,其中一个就叫起来:“元昶,惹事了吧?!还臭吹你那脚法好不?是好,准准砸人后脑勺上!”
旁边的人就跟着轰笑,七嘴八舌地嚷嚷着让元昶赶紧道歉。
“都滚一边去!”元昶语气里似有几分恼羞成怒,一把将燕七扯着站起身来,粗声粗气地道,“你行不行?难道还要我背你去看郎中?”
你个踢球肇事的还理直气壮啦?!手放开,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我告你酒驾啊!
“只怕你找不到郎中。”一个慢吞吞的声音在燕七耳边响起,接着一只手伸过来将她胳膊扶住,顺便拂开了元昶扯着燕七胳膊的那只手,是燕九少爷。
“李医师不就在百药庐么?”元昶语气带着疑惑。
百药庐相当于校医室,是书院为防万一专门设立的,李医师就是校医。
“你这样的脚法,我怕你拐去了藏书阁。”燕九少爷不紧不慢地道。
藏书阁是书院的图书馆,离着百药庐十万八千里。
“你——你再说一遍?!”元昶受嘲,登时大怒。
“呵呵。”燕九少爷结束聊天模式,扶了燕七转头走。
“燕九!你给我站住!”元昶不依不饶地两步追上来拦在头里,怒瞪着燕九少爷,“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够胆就再给小爷说一遍!”
燕七偏脸问燕九少爷:“你同窗啊?”
“嗯。”燕九少爷道。
“看着挺欢实的。你这孩子怎么偏就一副未老先衰的样子啊?”燕七道。
“蚂蚱也蹦得欢,连冬都过不了。”燕九少爷淡淡道。
“你知道什么动物才总是慢吞吞的么?”燕七问。
“你知道什么动物才总是面瘫着脸么?”燕九少爷反问。
“乌龟。”
“羊驼。”
“……你们下堂课学什么?”
“算术。”
“这个也学啊?那我问你,小明一共有十八个苹果,一口气吃了十三个,还剩几个?”
“小明死得真惨。”
姐弟两个边说边绕过元昶走了,被直接无视的元昶立在原地一脸凌乱:小爷在跟你们说话啊!什么叫“看着挺欢实”啊?!小爷这叫强壮好嘛!你才蚂蚱!你全家都蚂蚱!有你们这样自说自话把人当空气的嘛?!瞧不起人是吗?!你们知不知道小爷是谁啊?!你们——
燕七向杜朗请了假,燕九少爷便带她去百药庐看大夫,元昶在后面气鼓鼓地跟着,毕竟他是肇事者,本着“大丈夫敢作敢当”的人生信条,自是要跟去承当一切后果。
“你到底有没有事?”元昶跟在慢吞吞走路的姐弟俩身后,一派的不耐烦,“我还要去和他们蹴鞠,你要是不能走快,大不了我背你去!”
“啊,你要是着急就先去吧,”燕七回过头来和他道,“如果医师检查出问题来,我会通知你的。”
“通知我……”元昶嘴角微抽,不就是让球砸了下脑袋吗,那里头充的是气,又不是铁,还能砸你个脑浆迸裂啊?!瞅这意思还想不依不饶了是怎么地?!“行啊,医药费我出,我现在就能出,十两银够不够?不够就二十两?”语气里满带着讥讽,把燕七当成了碰瓷大妈。
这个时代的一两银合人民币三百元,二十两就是六千元,皮球抽一下脑袋要六千医药费,不是敲诈勒索是什么?
“随身带这么多银子不怕丢啊?”燕七道。
……重点是这个吗?!元昶继续抽嘴角,他还真没带这么多钱。
“书院里看病还要收钱呀?”燕七转回头去又问燕九少爷。
“总不能让医师靠吃药渣过活。”燕九少爷淡淡瞥了自己这位亲生的傻姐一眼。
“我选修课选了医药,会不会是这位医师教啊?”
“那他会提前知道有一种傻无药可医。”
“……”
“……”元昶简直想要抓狂,这二位也太会转话题了啊!几次三番让他的拳头打进棉花堆里了啊!这么自然地避过锋芒会不会显得演技太刁钻啊?!
元昶已经不想再理这两人了,憋着一肚子莫名其妙的火气只管跟在后面,三个人从腾飞场出来一直往东走,穿过一小片迎客松林,出现几畦田地,细看田里种的却是各色草药,药田旁边,一片土墙茅顶的田舍搭在那里,门楣上挂着写有“百药庐”三字的匾额。
这一片房舍既是医务室又是学医药的学生们上课之所,土墙上嵌着明亮的玻璃,从外面一眼便可看到室内整齐的课桌,此时没有课,做为教室的房间空无一人,从正门进去,沿走廊直行,尽头处一扇小门,门上挂着牌子,写有“医室”二字。
医室是李医师的办公之处,没有课业要教授的时候他就在这间屋中休息或备课。元昶几步迈上前去敲门,半晌无人应。
“不在?”元昶有些烦躁,李医师这会子若是不在,他怕是还要陪着这面瘫脸的笨丫头在这里等,他可不想在这上面浪费宝贵的蹴鞠时间,加大力气又敲了几声,见仍无人应,便往旁边走了几步,旁边是医室的窗户,嵌着玻璃,透过玻璃向里望,然后元昶就“咦”了一声,大步走回来“咣咣”地使劲砸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