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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烨以为自己已经够烦躁的了,让他糟心的事又发生了。

当夜色降临时,余思彤再次站在了城头上,敌军,再次尝试靠近城墙。

箭雨如蝗虫。

手持镰刀的死神依旧在空中盘旋飞舞。

又是毫无意义的攻城,如果这种程度算的上是攻城的话。

又是莫名其妙的收兵,打了不到半个时辰,敌军退了。

又是留下了数百具尸体,仿佛专门给弓骑营刷军功一样。

站在角楼中的齐烨,已经从烦躁变成了愤怒,这种感觉让他极为无力。

徐夙,绝对在酝酿着什么。

用这种大家看不穿的行为、举动,隐藏着他所酝酿之事。

“他妈的都去给我想!”

齐烨的暴怒声响彻在了整个南野城中:“徐夙到底要干什么,统统给我去想,想不到不准睡觉,不准吃饭!”

怒吼了一声,齐烨走下城楼,准备回营帐中吃点东西睡觉去。

聪明人可不止龚信一个,越州城头上,白修竹眼眶微微抖动着,身旁站着小二以及其他将领们。

“出城,继续烧,将那些攻城军器都毁了。”

这一次下令,白修竹极为犹豫。

昨夜,五里,弓马营出城。

今夜,又是五里。

只不过今夜白修竹多下了一道命令:“先锋探马先入山林,以防敌军伏兵。”

弓骑营先锋探马出城了,进入了山林之中,响箭声传来。

弓马营将士们出城了,靠近了十多座攻城军器,丢下火油,点燃大火。

没有伏兵,敌军前军大阵未动分毫。

先锋探马与弓马营将士汇合了,无惊无险的回到了城中,若不是那些燃烧着熊熊火光的攻城军器,以及城头下数百具尸体,今夜仿佛什么都未发生一般。

又是烧毁了十多架军器,白修竹脸上没有任何喜色,花白的眉头皱的和老年版的蜡笔小新似的。

“涂州、南野二城如何?”

“二城已是退了兵。”

“徐夙!”

叫了一声徐夙的名字,白修竹似是在问,也似是自言自语:“徐夙到底有多少攻城军器,又为何如此不爱惜,这徐夙,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包括康骁在内,众将皆是默不作声。

边军之中都是军伍,这里可容不下所谓的专家,不懂还敢瞎逼逼,谁要是敢当专家,轻则十鞭子挂城头,重则也是挂城头,脑袋挂城头。

昨夜白修竹和康骁也看出来不对劲了,原本以为是诱敌深入,并没有派出太多的骑卒,遇到岔子就能够马上回城。

今夜,又是如同昨夜那般,现在是个人都看出来了,徐夙就是将军器拱手让给边军毁掉。

城头上一片沉默,每个人都眉头紧皱,过了许久,太子率先开口。

“沈菁忠所带领的先锋军赶来时,便砍伐了大量的树木,储存了大量的木料,这些木料足以打造大量的攻城军器了。”

从司空野的手中接过水囊,太子又递给了从入夜到现在滴水未进的白修竹。

“孤觉着这徐夙定有图谋,大图谋,这军器是饵,只是这饵非是用来引诱弓骑营或是将士们。”

“不错,木料再多,打造军器也颇耗时间,攻城,军器自然是多多益善,令我南军毁其军器,只有一种可能,徐夙要破城,并不靠军器,甚至无需靠大量兵力,因此才会令各部族人攻城,送死,因此,才会任由我南军毁其军器。”

城头上,再次陷入了沉默。

老白和龚信情况差不多,猜是猜出来了,看也是看出来了,但是只是猜出来看出来了“动机”与“目的”,过程与手段则是全然不知了。

“大帅先回帅帐歇息吧,孤在。”

太子注意到了白修竹布满血色的双目,对李蛮虎打了个眼色。

白修竹的确是疲惫至极,昨夜到今夜,他片刻都没有休息,也没怎么吃东西。

对于战阵,白修竹有着极为敏锐的嗅觉,这种自幼在军中培养出的嗅觉如直觉一般,嗅觉,嗅出了徐夙的阴谋,战阵上的阴谋,直觉,告诉他如果不小心对待一定会犯下大错,酿下大祸。

“阳谋。”

白修竹摘下了头盔,没有马上离去:“若是明日也如昨夜、今夜这般,徐夙将军器推到城外,我南军还是要毁,即便知道这徐夙有意为之,亦是无可奈何。”

“是啊,阳谋,不毁了那些攻城军器又能如何,总不能眼看着被推到城下。”

康骁叹了口气。

当初,怎么就让这个祸害跑出关了呢,谁又能想到,前朝文不成武不就至多算是个颇有城府的野心家晋王,竟然生下了徐夙这么个枭雄。

算上前朝时期就在布局,到如今也就二十年出头的功夫,十几岁就去了关外,去了山林之中,再次出现竟是带着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叫南军诸将心头如被压了一座大山一样喘不过气来。

白修竹带着亲随离开了,老帅需要歇息,需要思考,当歇息够了,思考出了头绪,继续镇守着南关,以苍老的身躯站在枪头,镇守着南关,为大康朝把守国门。

时间,一日一日的过去,转眼间便是四日,六天,整整六天的夜晚,夜晚的凌晨,敌军都会推出大量的军器,甚至已经不需要派出那些悍不畏死的野人靠近城墙,只是将军器推到靠近城墙的位置,令边军出关将其毁掉。

六日了,整整六日,越州弓马营光是毁掉的军器就高达三十余架。

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心的起来。

三十余架攻城军器,足以对南军造成极大的威胁,极大极大的威胁,不说破城,至少会让南军损失惨重,极为惨重的惨重。

可徐夙就这么放弃了,能够如此轻易的放弃,只代表一件事,那就是徐夙的底牌,比这足以让南军损失惨重的三十架军器更加骇人!

第七日午时,齐烨带着小伙伴和司卫赶到了越州,来到城墙上找到了白修竹。

从刚一进城,齐烨就感受到了一种令人不安与紧张的氛围。

这种气氛他了解,因为在南野也感受到了,无时无刻不感受着。

靠近到了白修竹旁边,齐烨突然发现这位老帅似乎更加苍老了。

是啊,白修竹如何能不苍老。

每当入夜时,每当即将凌晨时,军器就会被推出敌军前军大阵。

谷爱凌看长津湖,进退两难,白修竹下令军伍出关毁也不是,不毁也不是。

毁了吧,知道徐夙在搞阴谋诡计。

不毁吧,总不能让大量的军器靠近城墙。

一时之间,齐烨突然有些心疼白修竹了,这位老帅,毕竟将大半辈子奉献给了军伍,奉献给了边关。

“白帅。”齐烨轻轻唤了一声:“学生…”

白修竹扭过头,满面戏谑:“听闻之前被擒下的木鹿首领跑了,在你齐大世子的眼皮子地下跑掉了?”

齐烨张了张嘴,马勒戈壁,老爬灰!

“哈哈哈哈哈。”

这几日一直眉头不展的白修竹,现在一看齐烨,不知为何,倍儿精神。

“还好本帅未为你报功,啧啧啧,若是报了功,擒了贼首,又被贼首跑了,你这世子怕是要沦为天下笑…”

话未说完,白修竹神情猛的一凛。

所有人都看向了远处的敌军前军大阵。

大量的异族散开了,近乎散到了两侧山林边缘。

紧接着,便是某种嘶吼,极为沉闷的嘶吼,一声接着一声,响彻天地。

一个个如同山一样的庞然大物,不,是一头头。

一头头浑身挂着铁片的庞然大物,出现在了视线的尽头。

齐烨顿感天旋地转,困惑依旧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你们之前用来毁…毁攻城军器的火油,还有没有了?”

没有人回答齐烨,每个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