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烨真挥拳了。
孙功也是真的没躲。
因为挥拳了,因为没躲,孙功终于进入了王府。
但凡孙功躲了,挡了,他这辈子别想进幽王府的门儿,认错,就要有认错的态度。
齐烨的拳头距离孙功的额头也就一两寸的距离,停下了。
齐烨没想真打是一方面,再一个是吓着了。
孙功见到齐烨要削自己,满面狂喜之色,一副快来干我快来干我的模样,给齐烨恶心够呛。
跟着齐烨,孙功喜笑颜开的进入了正堂。
“行了,那么大岁数的人了,今年都四十多了吧,一副孙子的模样,至于吗。”
齐烨坐下后,用茶水漱了漱口。
“莫说四十,便是五十,六十,七老八十,咱老孙照样得仰仗殿下不是。”
“没必要。”
齐烨放下茶杯,正色道:“北关的事,我心里清楚,不怪你,甚至不怪兵部,换位思考的话,我也不会将火药和粮草调过去。”
孙功干笑一声,内心满是复杂之感。
换了别人,他会以为是客气话,大家相互找个台阶下。
这话从齐烨嘴里说出来,他信,他知道齐烨理解自己。
朝堂上的事,说不清,朝政,看似某个衙署负责,实则谁都有话语权,就看谁风头正盛,兵部在朝堂上一直没什么牌面,也就比三年前的京兆府和如今的工部强点,强点有限。
齐烨望着孙功,目光渐渐变了。
“我回来这么久了,没人来,没人敢来,除了德妃娘娘和太子与楚王殿下,老孙你是第一个上门的,代表朝廷,对吧。”
孙功干笑一声:“文武不相干,就是怕老弟误会,这才…”
“军伍急着出头,将军们急着出头,千载难逢的机会,是不是。”
孙功笑容一滞,面色有些尴尬。
齐烨的目光如同可以看穿人心一样:“扮猪久了,还真以为我是吃饲料的,不会觉得我不知道你们兵部怎么想的吧,军伍们想要出头,只能靠战争,只能开战,机会,我给过你们了,结果呢,结果孔璟跳出来的时候,你们兵部一点办法都没有,如同以往那般装缩头乌龟,给你们机会了,可你们不重用了,现在又找上门来,希望再将讨伐瀛岛提上日程,啧啧啧,难怪一直被文臣压着,自己不争气又怪得了谁。”
孙功的老脸更红了。
齐烨说的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就这么错过了,放过了。
如果康凛按照计划出关的话,斩杀了草原各部所有贵族首领。
如果老六还留在瀛岛的话,并且将一船船财货和银矿拉回来。
如果这两个如果城镇的话,现在兵部都敢在朝堂上拳打六部脚踢九寺,再朝着三省脸上吐一口口水。
奈何,这两个如果没一个成真。
“兵部…我兵部对不起殿下的…”
“令草原内乱无暇顾及我大康,令瀛岛彻底陷入战火之中,还东海三道平定,这两件事做成了,全大康的军伍,所有军伍的待遇、声名、地位,将会打到一个史无前例的高度,你说错了,你们兵部没有对不起我,而是对不起天下军伍。”
齐烨可谓字字诛心,句句都在捅老孙的心窝子。
“我孙功…”
孙功的目光有些彷徨,有些迷茫,喃喃道:“我孙功或许只可做冲杀阵前的将军,这兵部尚书,我…我德不配位,才不配位。”
“都一个逼样。”
齐烨耸了耸肩:“真不是安慰你啊,说句老实话,在我眼里,都这个熊色儿,其他人比你强不到哪去,都是一路货色,半斤八两。”
孙功张了张嘴,真心想问一句,这算安慰?
齐烨站起身:“不谈这些了,饿不饿,饿了的话一起吃点,不饿就回去吧。”
孙功神情一震:“瀛岛…”
“说了,不谈这些了。”
“可…”
齐烨摇了摇头:“朝廷,不应问我如何做,我能做的,都做了,朝廷不让我做,你们让我失望了,可我不会让你们失望,懂吗。”
孙功面露思索之色,半晌后霍然而起,拱了拱手,神情兴奋。
“告辞!”
“慢走。”
老孙三步并做两步的离开了,极为激动。
齐烨也没送,坐下身,喻斌从门外走了进来。
“恩师,孙尚书领会您的意图了吗。”
“领会了,老孙不是傻子。”
“徒儿不懂,为何您选了孙尚书,徒儿更不懂的是,您怎知第一个来拜会您的是孙尚书?”
“因为他急着出头。”
“功利使然?”
“不错,只是并非他的功利心。”
“那是…”
“他是朝廷之中少有真正体恤军伍的人。”
齐烨微微一笑:“至少这一点,我们是相同的,当初他踌躇不决耽误了老三的战机,并非优柔寡断,而是怕老三有二心,怕出了岔子,大康军伍会内斗,而不是不想叫军伍们建功立业。”
顿了顿,齐烨叹了口气:“可悲的是,本就是为了和平而生为了战争而死的军伍,需要真正的为战争而死去取的应有的地位和尊重。”
喻斌心情有些沉重,片刻后给齐烨倒了杯茶,岔开了话题:“徒儿还以为率先拜访您的是熊侍中。”
“他可不傻。”
齐烨笑道:“那你以为贤相是充南庄会员卡送的吗,公输云去了南地至今未归,因此他断定,我依旧会伐瀛,极力促成伐瀛一事。”
“那为何还整日叫朝臣误以为您真的不问政事了?”
“因他想要让朝廷记住这个教训,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提到这件事,齐烨也是颇为感慨。
老熊这人还是不错的,只要是以国朝利益为主,大家还是能尿到一壶去的。
“恩师,那接下来…”
“等着,老孙回去后,我就算松口了,接下来拜访的人将会越来越多。”
喻斌深以为然。
之前齐烨对他说过一句话,好多人不是不贪,不是没有欲望,而是他的欲望太过“短视”。
让一个穷人去做违背他良心的事,他或许不会做,你给他一万贯,十万贯,他依旧会拒绝。
一旦让这个穷人突然过上奢靡的生活,过上从未想过的奢华日子,那么当他习惯后,再将这些全部剥夺,这时候再给他一万贯,给他十万贯,让他去做违背良心的事,成功率就会大大增加。
朝廷,也是如此。
齐烨,南庄,幽王府,做了太多太多不应做的事,为朝廷分担了太多太多的压力与麻烦事。
时间久了,朝廷理所应当了,以为这是应该的。
当齐烨“消失”后,那些理所应当的事,统统变成了麻烦事,这时候,朝廷不会去想着怎么解决,怎么学习,怎么专注解决眼前麻烦事,而是会想着如果齐烨在该有多好。
这就是人的本性,也是朝廷官员的惰性。
以前,齐烨上赶着伐瀛,朝廷磨磨唧唧。
现在,朝廷需要上赶着找齐烨伐瀛,一个字,他妈的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