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冠鸣先是一愣,旋即眼睫微垂,下颌收紧,沉声道:“我不会。”
穆琉枫冷鸷笑道:“不会没关系,那就给我斟一杯酒。”
还没等路冠鸣回答,一旁的兰儿就献殷勤般地说道:“奴家给您斟。”
说着,便拿起酒壶。
“不。”
穆琉枫瞬时制止住她,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路冠鸣,
“我只喝她斟的酒。”
路冠鸣只好弯下腰拿起酒壶。
斟过一杯酒后,递向他。
可穆琉枫却并没有伸手去接。
而是亲昵地搂着兰儿,抬眼望着路冠鸣说道:“一杯怎么够?没看到还有她吗?”
话音落,搂她的动作愈加暧昧。
路冠鸣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随即还是弯下腰又斟了一杯。
“跪下递给我们。”
她还未抬头,冰冷的声线就无情砸下。
他眼底透出幽深的冷芒,还带有一丝羞辱意味的嘲弄。
兰儿连忙说道:“这……这样不太好吧?”
穆琉枫伸手轻抚了一下兰儿额角的碎发,温柔地说道:“乖,没事儿的,她只是个死皮赖脸非要缠着我的贱人而已。”
一旁的花娘们难得见到这样的场面,已经开始有人头对头低声议论。
众人的眼神都如同看戏一般。
路冠鸣下颌骤然收紧,眼底又浸出一层水雾,鼻尖泛起一抹酸涩。
她从没受过这等羞辱。
陪他来青楼点了这么多花娘也就算了。
眼睁睁地看着他和花娘暧昧。
还要给他们斟酒。
她的底线本就在接二连三地降低。
可他居然还不满足,竟让她跪下。
冲花娘跪下。
难道她在他眼里就如此轻贱,还不如一个花娘?
想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
将酒杯“啪”的一声放下,双目微红地瞪着他说道:“穆琉枫,你还打算羞辱我到什么时候?”
“这就受不住了?”
穆琉枫冷眼瞅着她,“自然是羞辱你到彻底滚蛋的那一刻。”
“你……”
路冠鸣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顺着脸颊落下,哽咽道:“阿枫,别闹了……我们回家好吗……”
穆琉枫的神色稍滞了一刻。
他立即垂下头,眼睑微阖,语气依旧淡漠:“要么跪下,要么就滚开。”
路冠鸣攥紧垂在身侧的五指。
揪心的痛自胸口钝钝扩散开来。
她搞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明明她能感觉到他还爱她。
可为什么……
难道他在报复她吗?
如果这样他能消气,她的小哑巴能回来,那她愿意去承受这些羞辱……
她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弯下腰拿起酒杯。
下一刻,便膝盖一沉,冲他们二人跪了下去。
穆琉枫没想到她会真的跪下,一时间愣住了。
他以为她会泼他一身酒,痛骂他几句,再气冲冲地离去。
这样才符合她的性格。
毕竟此前她动不动就会骂他,甩他耳光也是毫不手软。
现在居然会如此卑微。
兰儿看路冠鸣跪下朝他们举着酒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这……”
身为烟花女子,她从来都是放下尊严伺候别人,没想到却有人对着她跪下。
她不禁同情起眼前的这个女子。
“让她起来吧,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太好?”
兰儿望向穆琉枫。
穆琉枫没有理会兰儿,而是伸手接过了路冠鸣递来的酒杯。
“还有她呢。”他冷鸷提醒道。
路冠鸣又从桌案上拿过一杯递向兰儿。
“不……不用了……”
兰儿慌忙摇头。
穆琉枫凑近她,轻声道:“乖,听话,给你就接着。”
兰儿便只好从穆琉枫怀里站起身,动作低微地俯下腰接过酒杯,冲她说道:“姑娘,你快起来吧。”
路冠鸣刚想从地上站起来,竟被穆琉枫猝不及防地泼了一脸酒水。
紫红色的酒顺着她的下颌缓缓滴落,把她的衣襟逐渐染脏。
穆琉枫居然还不罢休,又拿过兰儿手里的酒杯,再次向她泼去。
这次的酒从她头顶处浇下,她的头发瞬间被浸湿,一缕一缕地粘在脸上,胸前的衣襟也已经湿透,看上去很是狼狈。
穆琉枫冷眼瞅着她,语气中带着嘲笑:“路冠鸣,既然你这么喜欢被我羞辱,那我就成全你。”
他拼命掩饰着心中的痛楚,希望能快刀斩乱麻。
直接把事做绝,不用再拖拖拉拉。
最好是让她彻底恨上他。
今生今世都不想再见到他。
这样等他死了,她就不会伤心。
说不定还会高兴,那个伤害过她的男人终于死了。
然后她会忘记他,开启自己新的生活。
而他,只是她生命当中的一个过客。
路冠鸣从地上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可垂在身侧的手指却狠狠攥着,指节略微发白,指甲深嵌掌心。
她嗓音轻颤,沉声问道:“为什么……小哑巴,你这样羞辱我有意思吗?”
“没意思。”
穆琉枫淡漠地凝视着她,“可你一直缠着我。”
“好,我走!”
路冠鸣说罢便决绝地跑出了雅间。
花娘们愣了片刻。
旋即,再次簇拥而上,各献殷勤。
沉静的雅间霎时间又变得闹嗡嗡的。
“你们都退下吧!”
穆琉枫松开兰儿,将她推的老远。
脸上再没了笑意,而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就像瞬间换了一个灵魂。
兰儿怔了怔,问道:“你……你方才不是还说……”
“你也退下!”
兰儿望着眼前喜怒无常的客人,不知自己是触碰到了他哪里的逆鳞。
这时,一个泼辣的花娘扭着纤纤细腰向他扑来。
她娇笑着,动作柔媚,一副想往他怀里钻的架势:
“怎么了?爷是嫌我们几个伺候的不好吗?”
可她还没来得及触碰到他,就被他不耐烦地推开。
他脸上写满了嫌弃,厉声说道:“我说让你们都退下,听不懂吗?!”
花娘们面面相觑,而后只好应声纷纷退出了雅间。
她们走后,穆琉枫从怀中拿出随身携带的丝绢。
丝绢已被烧掉一半,熏得黑乎乎。
此刻,他终于不用再伪装自己的情绪。
凝望着手里的丝绢愣愣出神。
鼻尖不由地泛起一抹酸涩。
羽睫微垂。
热泪从猩红的眼尾滑落。
他将丝绢贴在脸庞上,眷恋地嗅着上面早已散去的香气。
声音哽咽地自语道:“鸣鸣……对不起……你的小哑巴是个只会伤害你的大混蛋……”
“求你……忘了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