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妒忌了?”他又看着我坏笑,嘴里的酒味热乎乎扑到我脸上。
“那倒没有,只是大王您永远都是光芒万丈的,被群星捧着一样,怎么这会儿倒得了空自己出来了?没有被人接着缠吗?”
“寡人和他们说有些不胜酒力要先回去歇息,刚走到这儿就看见了你,躲在这儿干什么呢?”他问我。
“等扶苏啊,他说要和我捉迷藏呢。”
“你在等他?”他哈哈一笑拉着我坐了下来,奚落道“赵宣玉啊赵宣玉,你可真是够笨的,他早就跑累了,被他娘抱着回去歇息了,你倒好,还一个人傻等在这里。哈哈哈……”
我看他笑得过瘾,也没有多作解释。一直就是这样,只要一看到我被捉弄了,他那个表情一定会爽成这样的。
四周花枝掩映,与闹闹腾腾的前园相比,倒是难得的清净,我抚了一根花枝在手里把玩。他也不说话,仰着脸打量着远处园子里来来往往的人。
“赵太后他们回来住几天?”我问道。
“许是过了年后才走吧。”他随口答道。
“她还是那么漂亮。”我轻声叹道。
“嗯,她喜欢你,这几日她呆在宫里,你就多去陪陪她。”他轻声一笑。
“那个嫪毐……”我话还没有说完,阿政突然眼睛一亮,站起来向着树丛外面走去。
只见一个面容清秀的侍女正低着头快步向园内走去。
“秋红,你去哪儿啊?”阿政迎上去挡在路中央,冲着那侍女微笑道。
侍女吓了一跳,赶快伏身施礼道:“奴婢拜见陛下。”
“唉,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又何必拘礼,赶快起来,赶快起来……”阿政明显是有点喝多了,竟然低下头亲自扶了那侍女起身。
“奴婢谢过陛下。”那侍女偷眼看了他,立马红了脸。
“秋红……”阿政眯了眼睛看着那侍女“你在太后身边服侍了这些日子,倒是生得更加标致了啊。”
“陛下这是在……取笑奴婢。”那秋红的脸红得更狠了。
“哪里会是取笑?”阿政微微一笑,将那侍女往怀里一揽,轻抚了她的下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这许久不见,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想念寡人吗?”
那侍女又羞又怕又喜,满脸含羞低头不语。
“嗨,看见前面那个暖阁了吗?”阿政冲着远处一处精巧的暖阁一奴嘴“一会儿服侍好了太后就到那儿去找我,寡人可要好好看看你呢。”
那侍女打眼看了那暖阁一眼,卖媚弄俏地将头一点,轻巧地从他怀里挣出来,转身跑远。
阿政看着她的背影满意地叹了一口气,又慢慢地踱到我的身边来。
我看着他默然无语,真后悔自己刚才看到了这一幕。
“走吧。”他对我说。
“去哪儿啊?”我奇道。
“没听见与她约在暖阁里见吗?”他看着我满脸不耐烦“快点,一起去。”
“我也去?”我心下一阵惊愕,你约了别的女人私会我站在一边看着合适吗?
“晚一步过来!”看到我发呆,他满脸不耐烦,先自转身向着暖阁走去。
好吧,算你小子口味重,你们敢做我还真就敢看,全当是现场观摩科教片了呗!
我这么想着心下一横,嘴一嘟远远地跟着他向暖阁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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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暖阁内燃起一炉香,又将门窗掩好,不一时,暖阁里热乎起来了。阿政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不一时,就听得有叩门的声音,三下加两下又补了一下。
阿政睁开眼朝着我一奴嘴,我赶快跑去开了门。
秋红闪身进屋随手关紧了门,倒身冲着我们两个人下拜道:“奴婢见过大王和夫人。”声音动作都极为干练,与刚才又娇又怯的样子截然相反。
“不必多礼。”阿政道。
秋红快走几步跪在阿政面前。
“玉儿,你看好外面。”阿政冲我说。
“好的。”我站在窗口,透过窗缝向外打量。
“雍城那边怎么样?”阿政低声问道。
“雍城的确有异!”秋红深吸一口气,轻声答道。
“但说无妨!”阿政微微皱眉,轻声道。
“嫪毐与太后确有私情。”秋红小心翼翼地说出这句话来,却也不禁眼神一怯。
我惊了一跳,不敢回头,私自猜度阿政现在的表情会有多么难看。
“哦……”阿政的声音却很平静“还有别的事情吗?”
秋红看了看他的脸色,咬了咬牙继续说道:“嫪毐确为假宦,他与太后产下二子,隐藏于雍城宫内。”
“糊涂!”阿政一拳打在地上,气得面红耳赤“四年前,母后匆忙离开咸阳,我便觉得其中有异,却也不敢妄加猜测。她这几年事事处处偏私嫪毐,不停为其讨要封赏,寡人更觉其中奚跷。唉……竟然还真是做出这等事情来了!”
“太后很是小心,将两个孩子藏在深宫之中,如今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加上我也不过三四个人而已。”秋红道。
“母后真是糊涂啊。华阳夫人向来与她不合,她却在这个时侯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岂不是受人以柄?唉……”阿政气得直握拳。
“陛下,太后自知与华阳和宗室众人不和,对他们这些人一直小心防备,这些事情眼下是不会被他们发现的,只是那个嫪毐……”秋红顿了顿还是鼓气勇气说了一句“嫪毐似乎有了不臣之心!”
“哦?怎么说?”阿政突然警觉起来。
“嫪毐私养门客已达三千人之众。”秋红道。
阿政略一沉吟,却还是面不改色“多有贵族私养门客,吕相邦也养士三千有余。”
“嫪毐赡养死士八百余人,并在府上私藏兵械!”
阿政面色一变,似乎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的手心也出汗了。
“寡人有心保全他这两个孩子,这个蠢货自己倒是作贼心虚,已然等不及了!”阿政冷冷一笑,低头问秋红“他对你有没有起疑?”
“没有。”秋红自信地说“我自幼跟着太后,她对我甚是放心,嫪毐他对太后身边的人也是向来放心的。”
“那就好,你只管小心事奉,切莫打草惊蛇。若有急事,就往雍城东门去找一个卖碳的老妪,她自然会告诉你该怎么去做,明白吗?”阿政道。
“奴婢明白。”秋红答道。
我隔着窗缝突然看到远处树枝一动,赶快提醒道:“有人来了!”
果然,只见树枝一闪,远处几个人正在向这边走过来。
走在前面的那个竟是嫪毐,只见他满脸不悦,嘴里抱怨道:“我且说我不愿意来,你偏要让我来,看看华阳和宗室众人那一副副轻薄傲慢的嘴脸。哼,我嫪毐好歹也是大王钦封的长信侯,如今倒要看他们那些人的脸色来了。”
“好了好了,不要再生气了。”赵太后跟在他后面轻声哄道“宗室众人向来就是这般嘴脸,我初入宫时也吃了他们不少脸色,何必与他们置气呢?如今大王对你如此倚重,他们那些人知道自己事事处处皆不如你,所以才心生妒忌罢了。”
听了赵太后这话,嫪毐脸色暂缓,低声说道:“那倒是,大王自然会倚重我的,我可是大王的……”
赵太后一把掩了他的口,暗示他不许再说下去,那嫪毐低下头冲着赵太后一笑,眉目传情。
赵太后干咳一声,向四处打量道:“你们几个快点将长信侯最喜欢的香茗奉上来,还有那一对霓羽日月扇和金翅黄罗伞也都给支上,眼下太阳这么毒,可不就晒得长信侯心下烦闷了?对了,秋红你把我那套……依,秋红这丫头是去哪里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耳听得赵太后叫秋红的声音越来越近,眼看是把我们三个人给堵在屋里了。
秋红已经急红了脸,阿政却是满眼淡定,一把拉过我说了一句:“打她!”
秋红不明所以,我却一下子就听懂了。
我冲着秋红低声说了一句:“妹妹,得罪了!”
我闭上眼睛挥手一个大耳光冲着她脸上就抽了过去。
秋红吃痛,掩了口长跪而起,却又不敢出声。我把牙一咬,照着她身上就踢了出去。
这一脚踢得够狠,秋红一个趔趄就从门口跌了出去,捂着脸一边哀号一边躲。我又从后面不依不饶地追了出来,作势还要接着再打。
“不要脸的贱婢!竟敢勾引大王!”我一声厉吼冲上去扯着她又要再打。
“玉儿!住手!”阿政一声厉喝,冲过来一把扯住我的手。
“你吼我?你竟然来吼我?!”我盯着他的眼睛,止不住两行热泪涌了出来“就为了这个贱婢你竟然就来吼我?”
“不要再闹了,事情不是象你想的那样。”阿政看着我满脸真挚地解释道。
“我亲眼看到的,还要怎么样?”我看着他依旧不依不饶,把一张嘴嘟得老长。
赵太后和嫪毐听到动静,全都走了过来。
“政儿,玉儿,这是怎么回事?”赵太后问道。
“太后……”我一声娇呼跑到她的身边,拉着她的袖子就哭。
“好孩子,先不要哭,告诉哀家这是怎么了?”赵太后伸出袖子来,拭了我脸上的眼泪轻声问道。
嬴政在一边虎着眼看着我,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