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您就明白在这宫中的不易了吧?”张蒿将我手里的杯子接过来,又为我添上半杯热的“深宫便是如此,若你此时有名份地位,便可享这世上最高的荣华,若是你一时糊涂失了陛下的宠爱,他也随时可以把你打入冷宫的啊……”
张蒿抬头看了看我的脸色,继续说道:“陛下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你看清,若是执意冒犯他,便是这样的下场,可是他又及时地把您给接出来,足见他的心里还是有您的,夫人,且莫再执拗下去了……”
我咬着嘴唇不说话,抬眼看向窗台那一株兰花,墨绿色的叶片发出油亮的光,一个小小的花苞正从那叶片中挺立出来,随风轻摇。
嬴政经常对着这盆花左看右看,眼睛里看着兰花,心里却是在不停地琢磨着事情。
这一回他让人把我往冷宫里扔了这一回,只是为了让我自己想明白,不要再继续死着心眼儿和他较真。同时也是在警告我,要是他不高兴,也可以一辈子把我扔在那里。
伙食依然减半,却再也不敢商量着要加菜的事儿了。
虽然依然不许离开清和宫半步,但是我的心明显平静下来了,哪怕眼前的日子不够好,那也可强过冷宫百倍。如果我再继续不理智地和那个人叫板的话,谁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小鬼依然蜷在我的怀里睡得很沉,明明已经到了春天,她为什么还这么贪睡?我把小鬼往怀里用力揽了揽,却莫名其妙地感到身上更冷了。
我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头又在发晕。
“夫人,您若是累了,便先自好生歇着吧。”张蒿一边说,一边帮我把枕头放平,轻声道“这几日清静,夫人也刚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我听话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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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天气貌似很不错,清和宫里依然冷冷清清。
然而御花园内却笑语不断。
雪伊这一大早上红光满面的。不用说,肯定是昨天晚上嬴阿政同学又召幸她了。周围的一群美女们围成一簇,说说笑笑的甚是热闹。
玲珑也是这宫里的老人了,位份不算高,只是八子而已。然而为人很是玲珑乖巧,能说会道的,也很会服侍人,眼看着今天大家高兴,她把自己宫里备下的点心,茶品全都拿了出来,在花园的石桌上备了一个小席。
“雪伊美人这一大早气色就这么好,想来是昨天晚上服侍得大王挺美的吧。”秋淑看着雪伊打趣道。
雪伊抿嘴一笑,却不作答,只是低了头喝了一口茶,明明面显得意这色,还偏要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回道:“姐姐,看你都说些什么啊?大王好久才到我那里去一回,你就来说嘴。”
秋淑掩了口轻轻一笑:“好久?眼下大王就对你是最为宠爱的了,去你那里的次数也最多,都远胜那清和宫了吧……”
一提清和宫,雪伊脸上的得意劲就更足了,拿着团扇将口一掩轻声道:“清和宫?哼……眼下,听说她的日子还真就不太好过了。”
玲珑听得此言微微一愕,停了正在伺弄茶点的手,轻声道:“前几日听说那清和宫夫人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得罪了大王,被大王给禁足了?”
这件事情想来也算是宫里的一个小新闻了,此时由玲珑一提,众人也不由得交头接耳,纷纷猜测起来。
提及此事,最高兴的就数雪伊了,只见她斜着眼睛冷冷一笑,轻声道“哼,单是禁足却也好了……这一回啊,不止是禁足,就连饭食都给她减下来了呢。”
众人脸上全都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以清和宫夫人的位份被禁足已经有些意外了,还被禁食那就更加意外了,看来这回她是把大王得罪得不轻啊!
“要说这玉夫人如此得宠,怎么此番大王将她罚得这样狠?”秋淑皱了皱眉头,小声说道。
雪伊听闻此言,绷不住满脸的笑意,小声笑道:“大王昨天晚上跟我说了,说是怕她吃多了会胡思乱想,又来生事……”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捂了嘴笑。
旁边的郭丽媛半天不说话,听了这句话,却突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轻声叹道:“是啊,吃多了,是不太好。”
众人听得她这话说得奇怪,不觉一起看向她。
只见郭丽媛愁眉不展地盯着面前的半份点心,喃喃自语道:“这一吃就胖,一吃就胖……白白地让人家赏我两枚药丸子,人家还躲着不见!世态炎凉,人情淡啊……”
听她这话说得奚巧,再看她神色这般落陌,所有人都觉得很好笑。
秋淑向来是个雅人,平日里一直觉得这郭丽媛有点傻得可笑,此时看她满目哀怨,不免觉得有趣,故意逗她道:“郭美人……你可是在愁些什么?”
郭丽媛低着头不说话,身后的一位婢子看她发呆,轻声提醒她道:“美人,秋淑美人在与你说话呢。”
郭丽媛如梦方醒地抬起头来,问道:“啊?秋淑?你刚才说什么了?”
秋淑一呆,看着郭丽媛的神色不免诧异,要知道这个女人尽管平日里说话做事都算不得高明,但是象这般呆傻愚钝的表情却也少见。
却见郭丽媛身后的那个婢子走上前来,俯身在郭丽媛的耳边说了两句话。郭丽媛这才象是突然醒过来了一般,笑了一笑随口答道:“没什么,只是这几日晚上没怎么睡好,有些倦怠。”
郭丽媛身后那名婢子也笑了,轻声道:“我家美人这几日胃口不太好,想是看这点心好吃好看又不敢下口,所以有些失意吧。”
秋淑看这婢子说话伶俐,不由得抬头多看了她一眼,这一看,却不由得惊了一跳。这名婢子与清和宫里那位怎么会生得这般相似啊?
秋淑看着她不由得皱了眉头,轻声问道:“这位婢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婢子轻施一礼道:“奴婢刘兰姬。”
雪伊本与其他几个人说笑,突然听得秋淑与一名婢子说话,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仔细一瞅,不由得也心下一惊,与秋淑互望一眼,二人都觉得有些奇怪。
那婢子看出二人神色有异,只轻轻一笑,低下头来并不说话。
郭丽媛呆坐了一会儿,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貌似困倦了。
别的人也都坐得有些累了,便都各自回宫。
刘兰姬扶了扶郭丽媛的肩膀,轻声道:“美人,您可是累了?我们也回去吧?”
郭丽媛抬起眼睛,轻轻地点了点头,由身后的两名侍儿扶了向着自己的宫中走去。
那刘兰姬看她走远,并不跟上,却转过身子随着雪伊追了过去。
那雪伊美人持了把团扇,由两名侍儿陪着在御花园里走走停停,四处观看,昨夜刚刚为陛下侍寝,得其雨露滋润,心中自然畅快。再一想清和宫里那位如今正遭磨难,心中更是爽了一层,一脸得意的春光竟然是掩不住了,一边走一边绷不住笑出声来。
却忽然听得身后有人叫道:“美人请留步。”
回头一看,却是那位绝似清和宫的刘兰姬,心下不免有些不悦,冷冷地看着那婢子问了一声:“何事?”
刘兰姬上前施了一礼,轻声笑道:“美人得蒙圣宠,婢子前来道贺。”
雪伊一听此言不由得心下好笑,心想得蒙圣宠是自己的事,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小小的婢子前来道贺,于是只冷冷一笑道:“有心了。”
那刘兰姬施了一礼却又不走,看着雪伊轻声笑道:“如今清和宫里那位受了委屈,陛下自然会将心思全都放在美人身上了。只是……”
雪伊脸色一冷,道:“只是如何?”
刘兰姬低下头微微一笑,轻声道:“只是怕不长久……”
雪伊闻言大怒,上前一步用团扇指着刘兰姬厉声骂道:“你这贱婢,敢出此言?”
刘兰姬看她发怒却并不害怕,仰着脸冷冷一笑道:“只要清和宫里那一位还在,美人的恩宠只怕就不会长久。”
“你……”雪伊气得面红耳赤,上前一步举手就要照着刘兰姬脸上打来,却听得身后有人一声轻斥:“雪伊妹妹,切莫动手!”
回头一看,却是秋淑美人走了过来。
雪伊气得面红耳赤,瞪着刘兰姬厉声道:“秋淑姐姐,你可知这个婢子刚才说了些什么?”
秋淑慢慢地走过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抿嘴一笑:“她说的好象也没什么错。”
雪伊愕然,秋淑却对着刘兰姬微微一笑道:“你先退下吧。”
刘兰姬会意,施礼退了下去。
雪伊对着刘兰姬的背影怒目而视,秋淑却将身子一转,贴着她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对于说实话的人,妹妹你可真不该动手……”
雪伊心下一冷,正想再开口,却见秋淑掩了口轻咳两声,由着两名侍儿陪着向远处走去。
本是极好的心情,却被这突出其来的变故给弄得糟糕透顶,雪伊气得直跺脚,可是仔细一想秋淑刚才的话,突然心下一凉。
对!清和宫的那一位只要还在,指不定哪一天又会重新夺了圣宠,只要有她在,就免不了处处作梗,待到彼时,自己今日的风光还能留下什么呢?这么一想,心下又自烦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