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多么诡异的局,它将我们四个人缠绕在一起。
容儿等到了小四的愧疚而不是真实的爱情,我等到了赢政的囚禁和宠溺,这一切却似乎也和爱情没有多大关系。
小四和我成为永远的不可能,我和嬴政成为了永远的不平等。
而容儿,成了这个诡异局面里的祭品。
---她死了,在孩子没满月的时侯,就在某一个清晨,下人走进了她的房间,发现她闭着眼睛安祥地睡了过去,她们用手去推她,她却没有醒……
冬日的天气,始终还是冷的,太阳僵硬地在云层里发着淡漠的光,象一位暴君无情的眼神,寒风卷走了地上的最后一片树叶。
这个温婉可人的女子在一个寒风刺骨的日子离开了人世。
她的嘴角还带着笑,可是她的身子已经冰冷,她听不到那个紧紧抱着她的英俊男子连声的呼唤,她也感觉不到他滚烫的眼泪打湿了她的眉心,她更看不到他苦守在她的灵前,三天三夜水米未进,她更不知道他用白帛为她写下一篇又一篇的祷文,一章一章地读给她听,又一章一章地在她灵前焚烧。
或者他对她不能算是爱,但是他对她的情并未减过一分,那是亲情,如同筋骨盘错,如同血肉交螎。
容儿,他并不负你的一往情深,他只是把爱给了那个不该给的人……
那天晚上之后,嬴政再也没有来找过我。
其中的原因我不敢去细想,和女人一样,妒忌也是男人的天性,哪怕只是我和小四两句寻常的交谈,也会让他心生不悦。然而他自己的后宫里有上千个女人,他随时游走于她们之间,百般缱绻依然面不改色,他始终不用觉得这会对不起谁。
这不是他的错,这只是我个人的悲哀,是我自己心里始终迈不过这道坎去,我生活的年代是大秦,我的男人是大秦王,我想要的平等,永远不可能。
我把精力放在了织布和读书上,“杜甫能动”让我出足了洋相,现在不读书我是不敢再出门了。
与此同时的秋池宫,似乎也是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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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妃娘娘的身子渐渐好了起来,如今已经可以由侍儿扶着到院子里坐一会儿了。阳光好的时侯,院子里最敞亮的地方备一个小软榻,郑妃娘娘就在那上面斜斜地倚上一会儿。
前日大世子回来了,进门先向着母亲恭敬地行礼问安,言谈举止得体了不少不说,就连那脸上的神情看上去也庄重了不少呢。
郑妃娘娘这心下欢喜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赶快让厨下做了大世子最爱吃的几道菜,万万想不到大世子坐在母亲身边,任何菜肴一呈上,就先用一个碟子奉上一口给母亲吃,亲眼看着母亲吃下去了,再赞了一个好字,大世子才往自己嘴里送。
这可把郑妃娘娘给高兴得啊,那病就象是立时好了一多半。
大世子只在这宫里呆了不到两天就又赶着要回去太和殿。郑妃娘娘满心不舍,可是大世子说了,过几日太傅们便要随着陛下去雍城行以冠礼,有的功课就要趁着这几天好好赶上一赶,若是母亲思念孩儿,过几日孩儿专乘在家陪侍左右,只是眼前的功课却是万万误不得的。
一番话说得郑妃热泪盈眶,有个这么懂事的孩子,哪个母亲心里不是欣喜若狂?又连声叮嘱了一大堆七七八八的事情就赶快打发着汲儿将大世子送到太和殿,还口口声声地交待着:“汲儿你去了太和殿可不必急着回来,将大世子安置妥当了再说。我听说李太傅的夫人新丧,这几日怕是不能前来授课的,你顺便问一下蒙太傅。大世子余下几日的课程该是如何安排,问清楚了就早些回来报我。”
汲儿连声答应着,就又找了几个侍儿一起随着大世子出了秋池宫。
汲儿前脚走,郑妃娘娘就长长地舒了口气,一个方面为扶苏的成长欣喜不已,一个方面他这一走又是好几天,当娘的心下一味思念不已。想着想着,郑妃不免心下一酸,又抬手抹了一把眼角的泪。
一旁的雪伊早奉了香茗上来:“姐姐,你这又是怎么了?大世子这么懂事,你本该高兴的不是吗?”
郑妃闻言又笑:“这个孩子,就是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为娘心痛。”
雪伊明显不能完全理解郑妃的心思,只把那香茗递到她的手上,浅笑着又取了个帕子过来,轻声道:“姐姐真是好福气,大世子这般聪慧懂事且不说,这般贤孝可是多少孩子都比不上的。”
这话自然是一下子就说进了郑妃的心坎里,拿着帕子轻轻地拭了眼角的泪又开始笑,心下连想着孩子再宠着孩子还在腻着不好直白着再继续夸孩子,嘴里只一味地说着:“可不是吗?唉,这个孩子啊,这个孩子啊……”
雪伊低着头替郑妃整了整裙角,嘴角的那一抹笑却慢慢地冷了下来。
“唉,这宫里的人可是换了不少啊。”郑妃突然抬头看了看院子里,笑道。
“是啊,姐姐。”雪伊笑了“前番时日不是说了吗?咱们宫里抽了八个人到雍城去备礼了。”
“这么多啊?”郑妃皱了眉。
“我也是说多。”雪伊笑道“这不又赶快从内侍司里补了几个人来,这几个人都是我亲自挑的,看上去全都本份老实。仔细调~教着,应该也都不差的。”
“哦。”郑妃抬头打量着院子里四处忙碌着的几个新鲜面孔,又道“这阵子幸亏有你了,要不然就我这么病着,单靠汲儿一个人可是操不了这么多心的,对了,这几日尚食,内司,内府可有事务报上来吗?”
雪伊一怔,道:“昨日他们来的时侯,您正睡着呢,好多事儿我都替您打发了,眼下也没有什么大事,我只仔细着点就给办了。”
郑妃笑了:“我这身子这几日也渐觉着好起来了,他们若是再来了,你只管帮我引进来,我啊,也就是个劳碌的命,歇的久了,就是不舒服。”
雪伊笑了:“姐姐啊,还真就是个爱操劳的人……这会儿起风了,姐姐,咱们回屋里坐吧。”
院子里的宫人们继续忙碌着,只有那个叫花儿的小侍紧张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这些新来的面孔,每一个看上去都那么淡漠那么远。这让她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不安,花儿从内侍司调过来也没有多久,可是这些人她却一个也不认识。
昨天为了和她们套近呼,她还特地和其中的几位姐姐扯起了内侍司几位掌仪嬷嬷的名字,但是回应她的却是一片漠然,说起那些嬷嬷连一个答她话的人都没有,她们都象是没有听到她说话一样,全都相互扯起了别的话题。
花儿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会对自己这么淡漠,连自己主动去攀谈,人家都不爱接岔,可是她又没有功夫去细想,因为宫里的活儿实在太多了!汲儿姐姐又不在身边,原来认识的老人一半被抽走了,一半刚随着汲儿姐姐去了太和殿。
适才走的时侯汲儿姐姐还特地交待过,郑妃娘娘的饮食一定要自己亲自照看侍奉,一定要盯紧那个雪伊良人……
小丫头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和心思全都不够使了,眼前穿梭的全是些陌生的人,个个比自己高大,个个比自己年长,动作行止也比自己熟练麻利-----按说这事儿也不太对,内侍司的不该全是岁数小的新人吗?
“汲儿姐姐,你快回来吧,”花儿在心里默默地呼感着“我是真的有些盯不住了啊……”
可是到了晚上,汲儿依然没有回来。花儿瞪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有些不知所措,中午的药是她煮的,饭食也是她呈上去的,按说自己这个小侍儿的身份是不能亲自侍膳的,但是好在雪伊良人也没有说什么,全由着自己去事奉了。
可是自己到底只有两只手两只眼睛啊,花儿四处打量了一圈,看到这个屋子里能够和自己说上话的只有云英了,她是个老人,也还没走,常日里也就她和自己近一些了。这会儿云英正坐在窗格下面绣着花,嘴里好象还在哼着歌。
花儿凑过去,给云英打了个招呼:“云英姐姐,你这会不忙吧。”
云英头也不抬冷冷一笑道:“我忙个什么啊,我有什么好忙的?这伸头现眼的活儿都叫你给干了,我还有什么好忙的?”
“姐姐……”花儿窘红了脸,轻声辩解道“汲儿姐姐亲**待的,她不在的时侯,让我多操着点心,我又不能不听她的。”
云英低着头绣着花继续说道:“嗯,人家交待了你你就多干点呗,这是人家抬举你。”
云英的话音里有着明显的妒意,花儿的脸更红了。嗫嚅的半天才轻声说道:“姐姐,你帮着我多看着点娘娘的药和膳食行不行?”
云英又笑了:“我?帮着你?小丫头片子,你还真敢说啊?你还真拿你当这屋子里的持掌宫人了?你让我帮着你?啊哟哟,真没看出来,你年纪不大,这脸还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