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钦烽一人一剑,朝着刺客逃离的方向疾驰而去。
离开水面后,刺客身法优势尽失。顾钦烽施展「瑶池迷踪」紧追不舍,不一会儿就望到了一点朦胧的身影。
对于那个人的身份,顾钦烽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他就是杀害六师叔、盗走含悲剑、害得师傅这二十多年来一直活在自责当中的恶贼!
如此血海深仇怎能不报,今日我顾钦烽就代师傅清理门户。取汝之头颅悬于玉虚峰上,以慰恩师平生之夙愿!
二人在青瓦蓝天间你追我赶,于萧萧落叶中来回穿梭。
身法皆灵动飘逸,如蜻蜓点水,一沾即走。如果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还以为是一对翩翩鸿雁追逐嬉戏。
随着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那刺客的轮廓也逐渐清晰起来,那根空荡荡的袖筒在风中舞动更急。
顾钦烽怒从心中起,提起真气飞速上前。眼看相距不到三里,刺客的身影突然凭空消失!
顾钦烽大惊,急忙飞到刺客消失的地方,不成想却来到一片大宅上空。
这片宅院占地数亩,墙高院深,房屋鳞次栉比,院落星罗棋布。若刺客当真藏在这里,那找起来可是相当麻烦。
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顾钦烽怎肯放弃!
他毫不犹豫地杀入院中。
举目四望,顿觉不寒而栗。
大白天这里居然空无一人,只有几只乌鸦在房檐上抻着脖子嚎叫,空气中隐隐透着一股不祥之气。
就在此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
顾钦烽当机立断,拔出宝剑朝上方「唰唰」划出两剑,大网瞬间破开一个大洞,顾钦烽顺势一跃逃出生天。
可还未等他缓过神来,八根铁钩便从八个方位破空而至!
铁钩快如掣电,如流星般划破天穹。顾钦烽在空中闪转腾挪,将八根铁钩全部揽入剑身,随后猛然发力,八条黑影应声而出。
顾钦烽勃然大怒,顷刻间挥出八道剑气。这些人还未反应过来,便稀里糊涂地作了剑下之鬼。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怪叫:“哪来的贼人,竟敢在内行厂行凶!”
话音即落,从四面八方霎时涌出百余人,皆披玄黑披风,身着朱红锦袍。
顾钦烽拔剑四顾,如猛虎立于狼群,凛凛透出杀意。他看着这些人的装束,脑海中又浮现出当年在西北遇到的那些内行厂番子。
二者的装束别无二致,难道这里真的是内行厂?可那刺客为什么会消失在内行厂中?二者又有什么联系?
忽然,人群中闪出九人。其衣着比普通番子更为华丽,锦袍之上还绣有金边白鹤,似乎是内行厂的头领。
顾钦烽定睛一看,这九人中竟然还有一张熟面孔。那人正是当年在奔雷堂追杀他的太监,自己那把佩剑就是毁在这狗贼的手中!
此刻仇人相见,自然分外眼红。
那太监显然也认出了顾钦烽,只见他眯起一双贼眼,森然道:“原来是你!”
他身旁那人问道:“玉楼,你认识这小子?”
沈玉楼把牙齿咬的吱吱作响,道:“化成灰都认识!当年就是他劫走了夏家闺女,导致督主迁怒于我!”
眼前这九人皆是刘瑾心腹,与陶行霜并称内行厂「十獒」。十獒之间并无次序,彼此间的高低全凭刘瑾的器重程度。
沈玉楼追随刘瑾时间最久,原本在十獒中地位最高。只因奔雷堂之事办的不够圆满,就被刘瑾劈头盖脸训斥一顿。
此后陶行霜渐受器重,连立几记大功,竟后来居上爬到了沈玉楼头上,成为内行厂大档头,地位仅在刘瑾之下。
沈玉楼每每想到此事,心中都无比愤懑。他不敢迁怒于刘瑾,就把这所有恨事都归责到顾钦烽头上。
长久以来,他早把顾钦烽当成仇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顾钦烽一想到当年断剑之耻,以及与师兄失散之恨,心里也是怒气难消。
他大喝一声:“苍天有眼,居然让我再次遇到了你这狗贼!今天我就杀了你,一雪当年之耻,二为天下人锄奸!”
“手下败将,安敢口出狂言,看招!”
沈玉楼飞身跃出,一张阴爪直奔顾钦烽面门袭来。爪尖还未近身,阴风便已先至。
顾钦烽从容自若,脚尖轻点躲过阴风,又挥出宝剑削向沈玉楼手腕。
沈玉楼还想故技重施,先夺兵刃再攻其身。可承影剑无形,这一下竟扑了个空。
老太监大惊失色,一击不中急忙狼狈后撤。顾钦烽怎肯给他喘息之机,一剑刺向他的喉咙。
沈玉楼情急之下,伸出右爪胡乱一抓,这一抓竟抓到了冰冷的剑身!
这厮大喜,以为又可效法当年一战。说着便将真气灌入阴爪,并打算强行夺剑。
可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那承影剑岂是寻常兵刃,其剑身虽薄如蝉翼,却无坚不摧。顾钦烽也早已不是当年的顾钦烽,眼下他已是宗师级别的高手,其剑法之精湛江湖上鲜有匹敌。
果然,还不等沈玉楼阴爪攥死。顾钦烽手腕一抖,改刺为削,一张手爪生生断落。
断腕处竟没流出一滴鲜血,只有白花花的骨头戳在外面!
沈玉楼忍不住惨叫一声,声音响彻整个内行厂。其余「八犬」闻声而动,欲要上前助阵。可他们身法再快,又怎快的过顾钦烽手中之剑!
一道寒光掠过,而后剑动影随。仅一刹那,承影剑便穿透了沈玉楼的喉咙!
这一剑稳如磐石,快如掣电,不但结果了沈玉楼的狗命,也镇住了在场所有番子。原本还想群起而攻之的「八犬」,此刻皆踌躇不前。
这八人本就各怀鬼胎。
有人原本就与沈玉楼不和,自然犯不上为他冒险;
有人被顾钦烽的剑法所震慑,腿上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有人则等着别人先出手,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顾钦烽本想杀光这群恶贼,可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动手。他倒不是害怕,也并非心慈手软,只是顾忌到朱厚照的面子。
这群人说到底还是朝廷中人,若真将他们赶尽杀绝,就等于公开挑战天子的威严。
想到此处,顾钦烽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随即宝剑收鞘,扬长而去。
他于归途中俯瞰京城,心中却唏嘘不已。
京城的秋景原本是四时最美的,可如今仅剩一片萧索。
这里到底是天堂还是地狱?为何身处此间会如此烦闷?为何连快意恩仇也做不得!
内行厂那群狗贼明明是恶人,我却不能杀光他们。只因他们是刘瑾的爪牙,而刘瑾又是皇上的爪牙!
皇上,朱厚照,咱们真的是一路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