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星遥家一共有四个孩子。
长子星遥,次女星竹,三女儿星眠眠,以及最小的儿子星牧。
全都是一水的金发,面容也是一水的精致漂亮。
此时,四个金发小可爱正同时看着谨弋。
星遥的母亲无奈地说:“吃饭时间就好好吃饭,不要总是盯着客人看。”
然而他们控制不住。
“你在追老哥吗?”星竹惊奇地问,“追多久了?”
谨弋慢条斯理地吃着烟熏牛肉——鲜嫩的肉块上洒了洋葱碎和菠萝丁,酸酸辣辣,很特别,他在别处没有吃过。
谨弋回答道:“三年吧。”
星遥难以置信地望着谨弋,“等等!什么三年?我怎么不知道?!”
星眠眠嚼着最爱的炒鸡蛋,“哥哥是笨蛋,被追了三年都不知道。”
星牧重复:“笨蛋。”
星遥急了:“不是!他乱说,他明明没有追我那么久!”
母亲微微皱眉,“你也太迟钝了,遥遥。”
星遥脸颊红透,哀嚎道:“不是,你们要信我啊!明明我才是……”
他一下噎住。
“行了行了。”星竹拍了拍星遥肩膀,又问谨弋,“你说说看你是怎么追老哥的?让我鉴定一下,是你的问题,还是老哥的问题。”
谨弋思索了一下,坦言:“工作日陪他加班,帮他处理工作,周末约饭、逛街,偶尔邀请他到家里吃饭,给他送花……”
星竹:“……老哥你其实已经背着我们领证了吧?”
星遥气得要敲桌子,“我没有!”
谨弋:“……以及最重要的,繁花节邀请他一起参加了领主的晚宴。”
星遥打断道:“等等!繁花节的时候你哪有邀请我?明明只是让我假装你的男朋友啊!”
星竹长叹一声:“这么明显的借口,也只有你会信了老哥。”
星遥睁大了眼,“这是借口?!”
星竹打了个响指,“让我猜猜,他之后是不是还要你继续做他的男朋友,理由大概是什么父母啊催婚啊之类的?”
星遥眼睛睁得更大,“你怎么知道?”
星竹像看智障一样看着自家老哥:“你果然是个笨蛋。”
星牧重复:“笨蛋。”
星遥:“我不是笨蛋!!”
星眠眠晃着小腿,“谨先生给哥哥送什么花呀?”
谨弋脱口而出:“玫瑰。”
只有玫瑰。
屋内所有人同时发出:“啊——”的了然声。
星遥脸红了:“都、都是路上顺手买的……”
星眠眠用小勺子指着星遥,“哥哥大笨蛋!不在路上买,还要别人自己去摘吗!”
星牧仰着小脸,天真地问:“玫瑰很特别吗?”
星竹装模作样地撩了撩金发,对弟弟说:“玫瑰的意思就是‘我爱你’,哪怕有再多理由,玫瑰就是玫瑰,‘我爱你’就是‘我爱你’。”
她说完冲星遥挑了挑眉。
“是吧?笨蛋老哥?”
星遥脸红得要滴血。
他猛地一推碗筷,大喊了一声:“我吃饱了!”
随着一阵桌椅碰撞的哗啦声,星遥低着头落荒而逃。
等到星遥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二楼。
父亲嗅着烟斗,幽幽地开口:“害羞了啊……”
而母亲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当年人家都把巧克力送家里来了,遥遥还天真地说是什么毕业礼物,这么迟钝的孩子,我就不该期望他能靠自己的力量脱单……唉……”
……
7.
星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晚,第二天也没有下来吃早饭。
谨弋给他发了消息,也没有回。
“不用管他。”母亲笑眯眯地对谨弋说,“他是觉得太丢人了而已。”
早饭后,星遥的父亲把剩下的货物清单拿给谨弋。
谨弋认真核对了一遍,将数据记入云端。
“其实这种活一般用不到你来做吧?”星遥父亲看着谨弋有条不紊地工作,吧嗒嗒抽着烟斗问。
从昨天的对话他已经能判断出谨弋在白沙星的地位不一般。
一个常伴未来领主身侧的重要人物,不可能为了一个小牧场的货物清单,亲自跑来这么偏远的星球核对。
谨弋动作微微一顿,点了点头,“我是为星遥来的。”
父亲把碎烟草磕在屋外,“那孩子在躲你吗?”
“算是吧。”谨弋的声音平静,“我在等他的答复。”
他停了一下。
“快等不及了。”
父亲哈哈笑了两声,抬头望向屋外澄澈的蓝天。
干草垛像一个个小山包,与金黄的麦穗一并藏在云的影子里。
目之所及,大地起伏,草木松脆。
“那孩子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
星遥的父亲幽幽开口。
“他有一套自己感知世界的方式,脑子里的东西又多又不切实际,很多我们觉得理所应当的事,他可能要花费多一倍的时间才能弄明白。”
谨弋将清单按照原样叠好,认真地说:“这不是他的问题,我们两个之所以闹成现在这样,主要是我的错,我没能成功让他信任我。”
星遥的父亲却摇了摇头,“他很信任你,他只是不信任他自己而已。”
谨弋放在在桌上的手指紧了紧。
父亲看了他一眼。
“当年送他离开时,我和他妈妈都很担心,担心他在外面太累,吃不习惯,睡不好,担心他会不适应这个世界……”
“刚毕业那会他回家住了一段时间,情绪很差,一看就是受了委屈,但又不肯告诉我们。”
“我跟他说要是外面太累,就留在家里吧……可能你们觉得这很浪费,但我们做父母的,归根结底还是不舍得看孩子难过啊……”
星遥的父亲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不过我们也明白,家里这块地方容不下他……果然,他后来还是走了……”
“那次走后过了很久他才打回来电话,又变得很开心,说碰到了照顾他的同事,人很可靠,能力也很强,什么都会……之后也经常提起,现在想想……”
星遥的父亲看向谨弋。
“那个人应该是你吧?”
谨弋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可能吧。”
他沉声道:“我只是帮他处理一些他不擅长、也不太重要的事。”
星遥的父亲了然地笑了笑。
“给你添麻烦了。”
此时门口忽然出现一顶草帽,跟着又出现两顶。
一只奶牛露出脑袋,对着屋内“哞”了一声。
“早上好,黛西。”星遥的父亲脱帽向奶牛问好。
坐在奶牛背上的星牧挥舞着小手对谨弋说:“快跟黛西奶奶问好!”
奶……奶……?
谨弋大为震撼,但还是点了点头,说了声:“早上好。”
星竹抬起自己的草帽,“谨先生,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摘杏子?”
星眠眠跟姐姐做出一样的动作,“好甜好甜的杏子哦。”
谨弋犹豫了一下,往楼上看了一眼。
星竹嘿嘿一笑:“老哥超爱吃家里的杏子呢。”
谨弋果然站起身,“走吧。”
“耶!给你新手装备!”星眠眠递给谨弋一顶草帽和一根长竹竿,“眠眠和牧牧都拿不动,谨先生要代替我们好好工作哟。”
星遥的父亲笑着目送谨弋跟着三个金色的小身影走入田野。
微风送来他们的话。
星眠眠:“去摘杏子之前还要给黛西清理窝棚。”
星竹:“那不是你的工作吗?你就是骗老哥的男朋友给你当免费劳力。”
星眠眠哼哼唧唧:“有什么关系嘛,反正哥哥也会同意的。”
星牧:“笨蛋哥哥是懒鬼,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在睡觉。”
星竹:“他故意的啦……”
……
8.
作为客观意义上的优等生,谨弋无论学什么都很快,包括农活。
一天结束,星眠眠已经对这个免费劳动力爱不释手了。
于是之后几天,谨弋的生活在一家子金发小可爱的奴役中一去不复返。
他上午帮黛西清理窝棚、送眠眠和牧牧上学,下午摘杏,或者帮星竹打理葡萄园,晚上还要给小羊羔喂奶、批改作业。
很快,周边几个牧场的邻居也认识了他。
星眠眠高调地向所有人宣布:“这是哥哥未来的男朋友!眠眠未来的新哥哥!”
“他什么题都会做喔!”
星遥一直没有出现,吃饭避开弟弟妹妹,发信息不回,敲门也不应,一副人已社死,有事烧纸的态度。
“这样下去不行!”
又一天的晚饭后,星竹拍案而起。
“人家还在等他的答复诶?就这么天天当缩头乌龟吗!”
“别对哥哥那么严格嘛。”星遥的母亲在壁炉前给小羊羔剪毛,“工作还有表白,都是很值得好好思考的问题啊。”
父亲则在厨房里哼着小调洗碗,插嘴道:“是啊是啊。”
“他也思考太久了吧!”星竹继续拍案。
“但是眠眠希望哥哥再思考久一点耶。”星眠眠晃着小腿等谨弋给她改作业,“今天老师夸眠眠作业写得好好。”
星竹:“这是你自己的学习吧!不要老是依靠别人啊?”
星眠眠嘟起嘴。
星竹愤愤地坐下来,“他再这么当缩头乌龟,我就去卸他门了!”
父亲哈哈笑道:“没必要、没必要。”
星竹:“总得让他出来吧?”
此时,已经在谨弋的指导下完成拼字作业,正在啃苹果的星牧忽然开口:
“但是乌龟哥哥会半夜偷偷溜下来吃杏子喔。”
杏?
谨弋一愣,从作业上抬起头。
其他几人同时看向星牧。
星竹打了个响指,“详细说说?”
星牧小手一指厨房里的竹筐,“我昨天看到哥哥鬼鬼祟祟下来拿了好多好多。”
父亲把头挪到竹筐上,“真的诶,少了不少。”
星竹也跑了过去。
她看着筐里明显少了一层的杏,忽然一敲手心。
“有了!”
……
9.
次日晚,零点三十分。
星遥家的屋内,灯已经熄了。
壁炉里燃尽的干草发出幽幽红光。
楼梯“吱呀”响了起来,几只羊羔抬起头,看着楼梯“咩”了一声。
一缕金发从拐角处垂下,星遥探出头,对着小羊羔做出“嘘——”的动作。
确认客厅内已经没有其他人后,他小心翼翼地下楼,直奔厨房的竹筐。
清甜的味道从筐内飘出,星遥捧起一捧杏子,转身刚要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厨房的窗忽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星遥吓了一跳,回头看去。
只见木质的窗框不知为什么开了,月光下,白色的窗帘像一只苍白的手臂,在昏暗的房间内扭曲飞舞。
星遥咽了一口唾沫,犹豫了一下,走去关窗。
然而刚到窗边,他忽然看到院子内站着一个人。
那人一头黑发,背对着窗,低头站着。
星遥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个时候自家的院子里怎么会有人?!
麦田里忽然飞起一只乌鸦,扑腾着翅膀,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就在此时,那人忽然动了一下,缓缓朝着星遥的方向转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
黄澄澄的杏滚落了一地,星遥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
脚步声从楼梯上响起,紧接着是熟悉的声音:“星遥?”
星遥猛地转身,还没看清来人就不顾一切地跌跌撞撞跑了过去,桌椅翻了一路,他一把抱住发出谨弋声音的人。
“他没有脸!他没有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