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朱高炽启程赶往武昌。沿途所见令他惊讶不已,长期居住在京师繁华之地,目睹此等凄凉灾情,心中不禁五味杂陈。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总有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唯有亲自踏入黑暗,方能带来希望之光。
细雨绵绵,天空被厚厚的阴霾遮蔽,仿佛天空的愤怒即将倾泻而下,远方的天际低垂,压抑得让人窒息。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发霉的气息,夹杂着江水的咸涩,使朱高炽的眉头不禁紧锁。
武昌城外,遍地都是席地而卧的流离失所者,他们身着破烂,颤抖在秋天冰冷的雨滴中,眼神中尽是无尽的绝望。不久前,他们还在期待丰收的季节,然而瞬间,洪水席卷而来,家园被毁,粮食被淹,人们承受着无尽的苦难。
这座曾经充满生机的武昌城,如今因那些呻吟不停的难民而显得死气沉沉。许多人携老扶幼,仅靠一块肮脏的毛毯抵挡秋风的刺骨,但他们的眼神中仍闪烁着微弱的希望,相信朝廷必将伸出援手。
城市主干道上,搭建起一座座临时的棚屋,一口口大铁锅热气腾腾,煮着粥,即使在灾难的重压下,百姓们看到了生活的可能。只要留在城里,每个人每天都能分到一碗温暖的粥,总比流浪街头要好过些。
物资匮乏,哪怕一粒米掉在地上,百姓也会毫不犹豫地拾起,心满意足地吞下。朱高炽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复杂的情感。他在华丽的府邸长大,应天府的繁华与眼前的景象相去甚远,这种对食物的渴望和对生存的挣扎,恐怕会让人的心灵备受煎熬。
朱高炽闭上双眼,但城中的凄凉透过眼睑,直击他的心灵深处,复杂的情绪逐渐转化为深深的痛楚和灵魂的困惑。他坐在高大的战马上,双手紧握成拳,那些在风雨中挣扎的百姓,他们的痛苦令他揪心。
“殿下!”纪明策马靠近,轻声说,“看来情况比我们预想的更加严峻。自然灾害无法避免,但人为的困苦必须消除!”
朱高炽点头示意,带领队伍朝官府发放粥食的地方走去,锦衣卫围在他周围,警惕着可能的威胁。“不必如此紧张,他们都是我们的百姓,怎会有恶意?”朱高炽挥手示意,锦衣卫只好退至他身后。
一些灵敏的民众听见这话,纷纷愣住,其中不乏识字之人,略加思索便猜出了这位骑马将领的身份。有些人甚至疾步跑到路边,跪在泥泞中,开始叩头:“朝廷的救星来了,青天大老爷,我们有救了!”
他这一吼,周围难民纷纷惊醒,一同跪倒,向朱高炽虔诚地行礼。
目睹此景,朱高炽心中骤然一紧,他对繁琐的礼仪素来嗤之以鼻,但面对民众的信任,他不禁感到一丝莫名的压力。
实际上,这是他首次直面如此悲惨的灾难,而这一幕恐怕会深深烙印在他心底。
思绪涌动,朱高炽立刻下马,扶起首位跪地的难民。
华丽的丝绸衣裳沾染了泥水,马靴踏地,步履沉甸甸的,纪明也紧随其后,跳下马背。
“天寒地冻,为何不见救灾物资发放,武昌的官员究竟在何处尽职?”
难民冰冷的手让朱高炽全身一震,愤怒在胸中燃烧。
“填饱肚子,穿暖衣裳,这是百姓最基本的需要,连这点都无法满足,何以为官?”
说着,朱高炽朝难民群走去,不久发现一口大铁锅,他拿起勺子轻轻搅拌,随即眉头微皱。
那些难民曾告诉他,府尹为了节省开支,每日只供应一家一顿饭,然而眼前锅里的白米,显然超出了分配的数量。
难道有人知道他要来武昌,企图敷衍了事?
这个念头让朱高炽更加愤怒,若官员们能将这份心思用在百姓身上,别说洪水,哪怕是疫病,他们也能找到对策。
“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我们是依据大明律法设立粥棚的,一切都符合规定,请您查验。”
或许认出锦衣卫的身份,一位粥棚负责人匆忙赶来,满脸邀功的笑容。
“哦?是吗?”
朱高炽冷笑,放下勺子。
“是否合规,不是你说了算,百姓满意,才是真的合格。”
闻言,小官愣住,似乎想到了什么。
“听说知府大人每日仅施粥一次,这是真的吗?还有,发放的粮食质量不佳,混有沙子,有这回事吗?”
“这……大人,小的只负责粥棚事务,这些详情并不清楚。”
朱高炽未理他的辩解,继续说:“送往武昌的粮食,皆是我皇祖父从军粮中划拨,怎会有质量问题?再者,你们的救援工作做得不到位,至今仍有百姓逃出城去,你们如何尽职?”
随着责问升级,小官的脸色愈发苍白,汗水沿着额头滚落,身体颤抖不已。
\"大人,此事……非我所管,我确实……一无所知啊!\"
面对他的辩解,朱高炽并无宽恕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