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佛堂,朱橚返回别院,躺下休憩。一天的棋局耗尽了他的心力,倦意如洪涛般席卷而来,瞬间将他淹没。
然而黄昏那局棋使他内心的想法更加坚定:既然不甘,就顺从本心,直接拘禁侄儿,让对方投鼠忌器,再看老者的反应。
虽然冒险一搏,朱橚仍在规划退路。若计策失利,不如将一切归咎于承远,毕竟这些日子里,对方似是明里暗里唤醒了他的本性。
和尚如今已成为众矢之的,心机深重也非太过离奇。那时,老者定会不忍将他囚禁牢狱,而是将他软禁于封地。
至少这样,他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思绪纷飞,朱橚渐渐沉入梦乡。房间内灯火摇曳,他的影子也随之跃动不定,仿佛随时会在黑暗中消逝……
在神秘的禅堂内,承远捧起一块灵玉,静静地坐在永恒烛火之前,那个负责照看灯火的小沙弥早已沉入了梦境,只留下四溅的火焰在空旷中舞动,门外,是深夜的幽邃宁静。
忽然,烛火摇曳,一缕黑影从窗棂飘入,轻盈地降落在长明灯的阴影之中。
“公孙施主!”
承远徐徐睁开眼眸,眉心微蹙。
灯光之下,立着一位笼罩在暗影中的访客,他慢慢揭开斗篷,显露出锃亮的光头,脸上刻着一如既往的狡黠,此人正是遁入空门的公孙让。
逃离漠北之后,为了避开锦衣卫的追踪,他特意改换了装束,更剔去了头发,于神殿中寻找到了僧侣的身份,得以在大明的疆域内自由穿梭。
“您吩咐小僧完成的任务已办妥,当初允诺给敝寺的供奉,也该兑现了吧!”
“贵寺僧侣皆如此口是心非么!”
公孙让傲慢地落座。
“一面诵读佛法无边,欲普度众生,另一面却在俗世中沉沦,贪婪敛财,说到底不过是披着佛祖外衣的恶魔!”
“非也非也!心魔与佛性一线之隔,皆由内心定夺,世人之评何足挂齿!”
面对公孙让的讥讽,承远并无怒意,脸上始终保持着平静,深不可测。
“我公孙让虽鄙夷尔等,但承诺之事必践言而行。”
话音刚落,他抽出一沓银票,轻轻拍在灵玉之前。
“我会分批寄回寺庙,待皇孙殿下抵达开封后,还有一事需你办理!”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承远低诵一句,似乎预感到即将托付的重任。
“你已有机会与周王皇孙殿下同处一室,因此,将此物混入他们的膳食或茶水中!”
公孙让再次取出一只洁白的瓷瓶,随之绽放出一丝阴冷的笑意。
“如若四周侍卫众多不便下手,可将它掺入香炉之内,这是慢性毒药,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瘫软,对付那些武夫再合适不过!”
“瓷瓶中的毒素猛烈,片刻之间即可显效,即便是阎罗王也无法救赎。制此毒的药师曾言,此乃一种蛇毒,经秘法炼制,用于救治绝症,无色无味,即便太医院的大夫也无法察觉,你尽管行事,事后我自会助你脱困!”
闻言,承远深深吸了口气。
“对付皇孙殿下,小僧尚可理解,然而为何要毒害王爷?”
“你以为周王会轻易放你离开王府吗?让他中毒,是为了终结一切纷争,这些日的挑拨已令他心生疑虑,如此一来,所有责任都将归咎于他,你便可安然脱身!”
“别误会,我不是在救你,若你被捕,我处境也好不到哪去!”
公孙让轻笑一声,那来自玄幽国度的锦衣卫绝非等闲,连他也耗费巨大心血才夺得这两瓶奇妙的药剂。“阿弥陀佛!”“王孙殿下,此事不能怪贫僧,是你迫使天下僧侣流离失所,如野兽般苟延残喘。我们本为救世,你却这般冤枉!如今世间,僧人如过街猛兽,你既然将我们视为污秽,那就别怪贫僧逆转圣魔之界!”承远口中诵念佛号,仿佛在悔过,然后睁开眼,眼眸深处透出一抹凶狠。“差点忘了告诉你,若慢性魔药与瓷瓶内的蛇毒一同发作,毒性发作会延迟许多,两者相互纠缠,中毒者将在月圆之夜陨落!”公孙让轻轻推送瓷瓶和药囊向前,直视承远深邃的眼眸。“事成之后,换个身份,这些金银足以让你们寺庙欢度余生!你的同门师兄弟也会铭记你的功绩,或许百年后,你将在寺中拥有一座金铸圣像,受人供奉!”承远闻言,内心激动不已。身为僧侣,金身成圣是至高追求。他掏出锦囊,小心翼翼收起瓷瓶和药囊,眼中燃烧着狂热。“罪孽!罪孽!愿佛祖庇护,贫僧的辉煌之路近在咫尺,为了后世,唯有奋力一搏!”他缓缓转过身,面向佛堂中的佛陀塑像,声音微微颤抖。虚无世界的佛陀似乎感应到他的决心,长明灯闪烁不定,室内灯火摇曳,刹那间,犹如黑夜降临。“公孙大人,安心吧,贫僧已决定不再离开周王府,今夜之事,将深藏心底,如同未曾发生!”公孙让眼神闪烁,欲言又止。“只是贫僧有个疑问,你为何要做这些?”许久,承远缓缓道出。“告诉你也无妨,自然是为了辅佐我的主人夺取天下霸权,令江山更加璀璨,也为我能在历史中留名!”公孙让淡然一笑,人生须有目标,为此,他愿付出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