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芙抬头看着商为序，认真听着他说，但还是不肯撒开他的腰。
商为序继续道：“天不亡我们，杨改逃了，受了重伤，他被敌军逼到悬崖，就跳了，还好下头是河。”
“他就像话本里写的那样。”秋芙道。
商为序笑着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可不是吗？杨改被河水冲到了一处偏僻地方，恰好赵先生就住在那，可真像隐世高人。”
“他的妻子像往常那样去河边洗衣裳，见到杨改躺在岸上，便救了他。”
“赵先生待杨改醒了之后问了情况，便骑着一头小毛驴赶来了盛京，想找皇上。”
“就在今日他到了，可盛京已经变天了，他在街上乱转，想看看能不能遇到熟人。”
“月莲出去采买，见到了他，就将他带回来了。”
“赵先生没有马，我得骑一匹再带一匹去接杨改呢。”
秋芙认真听完，“赵先生......”
商为序道：“所以说，天不亡我们，给了我们一条生路，我得去将他接回来，排兵布阵，还是他更擅长些。”
秋芙低下头，“嗯，你去吧，小心些。”
“赵先生不与我们住一起，堂溪止将重点放在皇城，外头倒是没怎么管，不过也死了许多人，但是还有活着的，济世堂运气好，天齐国的人如今都被大朔国的人当奴隶使。”
“赵先生去了济世堂，和宋朝鹤住一块儿，他说离皇城近，说不定能见到你。”商为序道。
“我没脸见他。”秋芙道。
商为序叹了口气，“你还是这样，今日如何？没受什么苦吧？”
“受苦便受苦，我该的。”秋芙轻声道。
“你这样说可知道我有多心疼？”商为序问道。
秋芙不答话。
商为序将秋芙微微推开了一段距离，他执起秋芙的手，拿出了那枚金指环，套到她的手指上。
秋芙看着手上的金指环，“不是说不给我戴吗？”
商为序低头，亲了秋芙的手背，“你生来就该戴着。”
“这是我娘给我的，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只有商府的女主人能戴。”
“我是商府下一任家主，你便是商府下一任女主人。”
“不过商府女主人的身份没有三公主高，希望我的小殿下不要嫌弃。”
说完，他便温柔看着秋芙。
秋芙难得有了些以前的样子，她的脸红起来，想去摘那金指环。
商为序握着她的手拦住了她，“戴着它，活着等我回来。”
“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活着。”
“不要去激怒堂溪止，尽量得到他的信任，以后会有用的。”
“我知道你不想那样做，可我们如今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秋芙不曾抬头，“没有什么想不想了，我什么都能做。”
“我明日出发得晚些，你出皇城，我或许能再见你一面。”商为序道。
“嗯。”秋芙应道。
商为序抱了她一下，又走了。
秋芙躺到床上，她睡不好了，总做噩梦。
每次要被噩梦吞没时，秋岩修就会出现在她梦中，将她拉出来，抱着她摸着她的头安慰她。
她便醒了。
她穿衣洗漱，开了门，坐在桌边。
那个人会来的。
如今院中的鸟叫声落到秋芙耳中让她觉得刺耳。
她也就等了一会儿，堂溪止便来了，还带了几个宫女。
一个宫女手上端着木盘，上头放着衣物。
“给小美人换上。”堂溪止笑道。
说完，他便出去了。
那些宫女上前来给秋芙换了衣裳。
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真漂亮。”堂溪止看见秋芙的第一眼便道。
他牵起秋芙的手，令他惊喜的是秋芙没有抗拒。
秋芙一言不发，她记着商为序的话。
她确实出了皇城。
以她不喜欢的方式。
她穿着皇后礼服坐在囚车中，堂溪止骑着马在前头领着路，十分得意。
身后跟着侍卫。
百姓在路旁仰头看着她，那些反应泾渭分明。
一些在高声起哄。
余下那些，几乎都穿着粗烂布衣，在见到她时都纷纷跪到地上，磕了头。
跪着的人中，一个人带头高声喊了一声参见三公主殿下。
随后，接连不断，一声声参见三公主殿下响起，声音只高不低。
也算是热闹吧。
秋芙看着那些伏在地上的人，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不趁机唾骂她，还要像以前那样叫她三公主殿下。
她紧紧捂住耳朵，他们越喊，她越是愧疚。
捂住耳朵不管用，还是能听见。
堂溪止不悦，勒了缰绳停住马，“都给朕闭嘴！天齐国已经没了！她不再是三公主殿下！她是朕的皇后！”
百姓们似乎都听不见，还在那一声声喊着。
“给朕抽！拿鞭子抽他们！抽死他们！”堂溪止气急败坏。
“别喊了！”秋芙担忧，连忙喊道。
可是那些百姓不听堂溪止的，也不听她的。
还是跪在那一声声喊着。
侍卫们将腰间的鞭子抽出，上前去就要抽人。
可那些百姓精。
侍卫一走到他跟前。
诶，不喊了。
等侍卫转身要去抽其他正在喊的人时。
诶，他又开始喊了。
那些侍卫转来转去，一下不知道该抽谁。
混乱非常。
看着这副场景，秋芙也算放了些心。
在这混乱中，秋芙倒是看到了不少熟人。
摆云吞铺的王阿婆，她总和商为序去吃，好吃，每次王阿婆都会多给她几个云吞。
还有卖肉包子的李叔，他总被妻子揪着耳朵骂，说他一点事也干不好，其实他还是有事能干好的，他会炸油炸鬼，总挑脆的给她。
开当铺的朱掌柜，开成衣铺的尤四娘，还有喜欢偷别人钱的那个没有名字的跛了脚的老叫花子......
她庆幸他们还活着。
秋芙还看见了宋朝鹤和南星。
她朝着他们强颜欢笑。
宋朝鹤没有跪，只是看着她点了点头，竟然也笑了，嘴角只弯了一点点。
南星在宋朝鹤脚边跪着，眼睛还是亮亮的，皮肤黑黑的，对她咧着嘴笑，笑起来一口大白牙，有那黑黑的皮肤衬着，那口大白牙在日照下更耀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