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景仁帝身上致命的弱点,他对鬼神之事深信不疑,此事背后的那个人真是挑了一个脱罪的好借口。
陆北依敛眉深思,片刻后,道:“陛下洪福齐天,定会安然无恙的。”
“北依,三爷!你俩躲这儿聊什么呢?”
青年双颊飘红,眼神却亮得吓人,长耳朵的蓝兔子翻着柔软的肚子在他周身飘来飘去,悠闲自得,用稚嫩可爱的声音哼着不知名的曲子,似乎比主人醉得还厉害。
“在说葡萄酒坊的事情。绛州、青州、随州等地陆续出现了大批葡萄酒坊……我若是没猜错的话,之前潜入陆氏酒坊偷酒方的那个伙计,是元王的人。”
“就这事啊?”
邵云舟展颜一笑,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折叠好的纸递给两人,轻挑眉梢,笑得很是得意。
“一个酒方而已,他要是喜欢拿去好了。看看这个。”
陆北依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将那张纸展开看了一眼,眉头越皱越紧,一旁的白惊声看第一眼的时候没有看懂,反复看了几遍,脸色渐渐变得奇怪起来。
邵云舟:“我不懂政治,也对不喜欢争权夺利,但我对挣钱很感兴趣,比起做酒做糖,我更喜欢这种能带来暴利的商品。”
顿了顿,他又靠近一些,故作神秘地说道:“我手里有两把成品,要试试吗?”
“确定只有两把?”
“确定。但填充弹@药有三十枚,那比这个好做多了。”
“邵云舟!”
陆北依忽然一把揪住青年的衣襟,见他还在笑,忍不住怒火中烧,脸色愈发阴沉难看。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平民私蓄甲胄是死罪,连这种东西都敢私造,你还要不要命了?”
“啧!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这种热兵器的杀伤力非常大,根本就不是刀枪剑戟能比的,大景士兵要是人人配备,其战斗力至少翻一倍。陆将军,我一心为国,你不夸我也就算了,居然还想杀我?”
“放屁的一心为国!你丫就是为了挣钱!大景士兵的武器自有千兵库来负责,用不着你操心。那两把成品赶紧销毁了,听到没有?”
“姑娘!姑娘你冷静一点,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
白惊声不好有大动作,又因着手臂的限制,费了老鼻子劲才把邵云舟从陆北依手下解救出来,这也是个没心没肺的,这时候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行,听你的,我回去就把那两把毁了。那这图纸……”
话音未落,就见女子面无表情地将那张纸团成一团,手掌一合一松,白色的碎屑便簌簌地从指缝中飘落。
邵云舟心下叹息,蓝宝宝蹲在他肩头可爱地抖了抖胖乎乎的身子。
【真暴力啊!】
是啊,要是哪天季怀幽惹了她不高兴,不知道她是不是也会把人团一团捏成浆糊。
陆北依冷眼看他,一字一句警告道:“此事不准再提。”
“行行行,不提。来,三爷!咱俩聊聊酒坊的事,我给你出个好主意,不告诉这家伙。”
“邵公子,我这……”
白惊声本不想去的,奈何某人的邀请过于热情,只好跟着离开了。
角落里,女子微微垂头,半张脸隐在阴影中,神情晦涩不明。
同在一轮明月之下的京城,也有人如她一般纠结为难。
叶凭楼忍了一路,一直到回了书房才悍然发作,桌案上的东西被扫到地上,整个屋子都充斥着男子压抑着怒气的吼声。
“生了病不好好吃药,居然请了什么民间术士在后宫驱邪?真亏他想的出来!”
“你刚刚也看见了,元王献上来的那几个高人除了长了一张嘴,还有什么真本事?摆明了就是骗子!”
叶燎一如既往地镇静淡漠,弯下腰将地上的东西一一拣起,放回桌上,“父亲慎言,小心隔墙有耳。”
早上才清理了一批哨子,他不确定元王有没有再派人过来。
“父亲若是实在生气,儿子这便去做掉他。”
他说完这话就转身朝外走去,叶凭楼没好气地把人叫住,他是生气,又不是活够了。
“父亲拦着儿子,可是不气了?”
叶凭楼无奈地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说话,“为父不是生气,是失望。”
他明明已经做了那么多,还是无法避开既有的结局。
“痴迷方术以求长生,这是昏庸无能的君主才会做的事,他是盛世明君,不该、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老者将身体靠在椅背中,疲惫地闭上眼睛。
叶燎淡声说道:“儿子早就说过,人在那个位置上,总有一天会变得面目全非,父亲的执着没有任何意义。”
“你个臭小子,又在笑话你亲爹是不是?”
叶凭楼没好气地一脚踹过去,后者熟练躲开,“儿子没有。”
他说的明明都是实话。
叶凭楼盯着面前铺开的宣纸出神片刻,忽然出声问道:“北依家的小秀才是不是今年下考?”
“是的父亲。”
“但愿那小崽子能考出了名堂来,别丢了北依的脸。”
叶凭楼忽的笑了一下,但不知联想到了什么,那抹笑意很快淡了下去。
他忽然想起来,除了关青炀,朝中似乎没有第二个担任要职的关家人了。
关故身为关家这一辈中最出色的孩子,居然没有考取任何功名,他从前没在意过,现在仔细想想,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心寒。
——
九月初二是乡试放榜的日子,然而季府和陆府众人都没有心思去关心榜示成绩,因为林佑娘要生了!
一家人着急担心了一上午,李轩在门口听着里面撕心裂肺的喊声,手臂被自己掐得青紫,最后还是没忍住冲了进去,刚喊了一句佑娘就被骂了出来,委屈巴巴地蹲在地上画圈。
生产还算顺利,母女平安。
一直到那个新降临的小生命被每个人轮着抱了一遍,才有人忽然想起放榜的事。
“阿来,你早上不是去看榜了吗?幽哥儿考得如何?”
阿来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下,忽然原地起跳,一个箭步冲到季怀幽面前,一脸激动道:“公子!你考了第一名!解元,你是解元啊!”
“哦。”
少年反应平平,看不出任何惊喜,阿来又看向其他人,却发现他们也没什么反应,不由有些不解地挠了挠头,第一名……难道不是最好的成绩吗?
怎么大家看起来都不怎么高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