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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这无趣且操蛋的一生,唯有死亡才可终结

“锦衣玉食,万世香火……谁稀罕呢?”

玄帝喃喃自语道,眼底布满红血丝,晶莹的泪珠一颗一颗从眼眶中滚落,水雾模糊下藏着的是异于常人的执拗癫狂。

“朕才不要做什么昌亲王,朕是玄帝,是天下之主!萧久安他要利用朕来修德望,朕偏不如他的意!”

“萧久安你听到了没有?朕没有输!”

当玄帝长剑横颈的时候,陆北依眼神微暗,朝身后伸手,沉声道:“弓。”

长弓引月,弓弦绷到了极致,而羽箭却迟迟没有射出去。

寒光如雪的长剑上染上了刺目猩红,那道空荡荡的玄色身影晃了晃,骤然跌落,如一只折翼的苍鹰失了斗志,自万米高空一跃而下,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控诉命运的不公和折磨。

女子扔掉弓箭,纵身离了马背,自半空中接住了玄帝坠落的身体,旋身卸力的同时扯下身上的披风往下一扔。

玄帝的尸身轻飘飘地落在银色的披风上,未曾沾染半分尘埃。

那张尚且沾染着泪痕的俊美面容安详平和,带着身为胜利者的心满意足。

他做皇子的时候偏爱颜色鲜艳的服侍,总是一袭金衣或者红衣,然而在做帝王后却选择了深沉的玄色,像是终于和自己内心的阴暗和解了一般,手掌生杀大权之时再无半分遮掩。

陆北依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那时的季怀幽说的没错,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死亡是解脱。

这无趣且操蛋的一生,唯有死亡才可终结。

有人递过来一方青色的帕子,陆北依收敛心神,站起身,接过帕子面无表情地擦手。

叶燎低头看了一眼,淡声说道:“昌亲王死在这儿,陛下那儿该如何交代?”

“师兄叫错了,他是玄帝,不是昌亲王。”

叶燎轻挑眉梢,语气漫不经心:“随你怎么解决吧,反正此事一过我就要随父亲回青州了。”

陆北依点头,把用过的帕子塞回他手里,“我去找怀幽,这边的事便有劳师兄费心了。”

“好。”

鹿亭城外十里处,驻扎着昭阳天军听风营的两万士兵。

“传将军令!鹿亭有失,令将军温谅率听风营将士火速前往鹿亭护驾。”

“末将遵命!”

唤作温谅的中年男子高喝一声,“全军都有!集合!”

这时,一道有意扬高的声音打断了他,“将军且慢,末将这儿有陛下的密旨要宣。”

这道声音不似男子浑厚低沉,温谅一听就知道是岳河,立即不悦地皱起眉头。

“岳河,你发什么疯?”

还陛下密旨?他怎么不知道岳河这娘娘腔何时得了陛下看重?

岳河看了他一眼,而后从怀里摸出一个玄色的卷轴,双手高举过头顶,低垂着眉眼,面无表情地说道:“听风营将军温晾听旨。”

卷轴上暗金色的龙纹骗不了人,温谅咬了咬牙,不甘不愿地跪了下去。

“陛下在上,末将听旨。”

“帝之尊,受命于天此一战在天不在人。朕素知温将军忠心,故有此密诏,若天命在朕,连战将军与朕马踏京都之时,庆功宴上必有将军一席,若天命弃朕,鹿亭城楼之上,血染旌旗,将军不可鲁莽行事,缴械相侯,以护将士安全。切切念念,不知所言,山河日月与朕同在,君莫哀,望珍重。”

最后一句话落下,在场无人出声。

雍州无人不知玄帝性情怪癖,待人接物总是阴晴不定的,温谅说话不好听,性格也不够圆滑,这些年来没少被逮着错处惩罚。

可这份密诏之中的言辞却字字句句透着温和洒脱,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征战沙场的汉子,多少次命悬一线的时候都没有掉过眼泪,而今不过是听着最讨厌的下属念一份密诏,眼眶渐渐发红,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陛下……不,这不可能是陛下所书!陛下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岳河:“将军这是要抗旨吗?”

“我不信!”

“温将军……”

就在温谅红着眼睛劈手抢走岳河手里的卷轴时,又一名传信官灰头土脸地跑了进来,手举一方玄色的龙纹令牌,颤抖的声音隐隐带着哭腔。

“温将军……陛下,陛下他自刎了!!”

“什么?!”

温晾眼前一黑,手里的卷轴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一旁的岳河眸光闪烁,沉默着弯腰拣起。

“陛下有令,将军温晾率部原地待命,不准前往鹿亭。”

是不准前去送死吧?

温谅目眦欲裂,“听风营所有将士听令,随本将去给陛下报仇!本将要亲手宰了陆北依那个小娘皮!”

“陛下的旨意对将军来说连耳旁风都不如吗?将军如此一意孤行,是将陛下置于何地?将将士们的性命置于何地?”

“岳河!”

温谅斗大的拳头砸在男子脸上,后者闷哼一声,拧着眉头吐出一口血沫。

他愤怒得像是要杀人,“再敢提一句陛下,本将连你一起杀!滚开!”

岳河没滚,却也放弃了劝说,他抬眸看向对面完全失去理智的男子,话是对旁边的士兵说的,语气无比平静。

“将军累了,你们两个送将军回营休息。”

“岳河!你敢!!”

温晾怒吼道,随后脸色突变,双腿一软便栽倒在地,一双铜铃一样的虎目死死地盯着眼前之人,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早该想到的,听风营原本就是岳河的地盘,对方怎可能会听命于他这个只待了一个月左右的主将。

两个小兵将骂骂咧咧的人抬走,岳河依旧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棺材脸,仿佛完全听不到似的。

半个时辰后,陆北依率南铮军至,听风营两万将士受降。

帐内,一位青衫青年独坐其间,目光频频看向帐外,眼神隐含期盼。

终于,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掀帘而入,银甲白袍,飒爽英姿,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

季怀幽怔怔地看着来人,张了张嘴却只觉喉头艰涩无比,眼泪率先一步落下。

“夫君,怀幽……”

下一刻,女子主动走了过来,他被紧紧搂住,腰身被勒得生疼。

银甲冰冷,他被冰得瑟缩了一下,这才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是真的,她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