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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的学子及刘子壮的兄弟,还有已死的三个学子及刘子壮的兄弟,都已经被带回太守府。

如今,偌大的庄子只余三个村子的村正及涉事的一干人等。

冉元飞及其家人、当南村的村正,还有三湾村的村正及邓丁大嫂娘家人都已经到了,全都站在邓丁一家的周围。嘀嘀咕咕不知说着什么话。看到陈韶回来,赶紧跪到地上。

陈韶翻身下马,扔了马缰,几步过去,一脚踢向冉元飞及当南村的村正。两人毫不设防之下,都被踢飞出去。

陈韶没管众人的惊呼,两步过去,抬脚踩住冉元飞的胸膛,言语冰冷:“说,是谁指使你对他们下死手的?”

冉元飞摔得不轻,不受控制的呕出两口血后,连连答道:“是林掌柜和祁掌柜,是他们说打死一个学子,就给我十两银子!”

陈韶胸口一窒,脚下再次用力,在他痛苦的求饶声中,质问,“林掌柜和祁掌柜给了你多少银子?”

“他们已经跑了,他们一两银子也没有给我!”冉元飞又怒又怕。

陈韶逼问:“那么,他们应该给你多少银子?”

冉元飞脱口说道:“二十两,他们该给我二十两银子!”

陈韶强压着想踩死他的冲动,寒声道:“也就是说,你打死了两个人?”

冉元飞慌张地想否认,可话已经出口,只能连声叫道:“是林掌柜和祁掌柜,是他们让我打的,不是我!”

“不是你?”陈韶的脚下再一次用力,在他又一次呕出一口血后,沉脸回头,看着缩成一团的冉元飞家人,“林掌柜、祁掌柜让他打死学子一事,你们知不知道?”

冉元飞的家人们避着她的视线,连连摇头。

来庄子的路上,冉元飞准备了一肚子的辩解话,谁知陈韶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就直接动了手。在极度的害怕中,看到家里人的否认,冉元飞瞬间就绷不住了,“他们知道,他们全都知道,林掌柜和祁掌柜让我打杀学子后,我回家第一时间就告诉了他们!”

冉元飞的二哥听他这样说,也急了:“你是告诉我们不错,但我们又没有让你杀人。”

“你怎么没有,你还说等我拿到银子,就把家里的几间屋都推了,再重新修几间大屋。”冉元飞不管不顾道,“你早些时候,还跟着我到清西镇找过林掌柜和祁掌柜。”

“够了!”陈韶已经没有耐心再听这种争来吵去话,喝止住他们后,冷声逼问,“林掌柜和祁掌柜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冉元飞哭嚎,“我们去找他们拿银子的时候,他们已经跑了。”

“也就是说,你并不知道他们的下落?”陈韶问。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冉元飞又扯上他二哥,“二哥可以给我做证,我们去找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走了。我们还问过他们家周围的人,都说他们早一两个时辰就走了。”

陈韶没有浪费时间去问他的二哥,收回脚,转身走向当南村的村正。当南村的村正早已经爬起来跪好,看到她过来,一边往后退,一边求饶道:“大人,小人已经知道错了,求大人宽恕。”

陈韶止住脚步:“那就说说,你错哪里了?”

“小人错在……”当南村的村正小心翼翼道,“错在没有及时阻止村里的人闹事。”

陈韶:“还有呢?”

“还有,还有……”当南村的村正谨慎道,“还有没有及时发现他来家里是别有目的。”

陈韶:“还有呢?”

还有?当南村的村正绞尽脑汁,想了又想,才说道:“还有事发之后,没有主动向大人说明情况。”

陈韶:“还有呢。”

还有?当南村的村正想不出来了,磕着头,求着她的饶恕。

陈韶站到他跟前,低头看着他,“也就是说,你并不知道,或者并没有看到他打杀学子一事?”

当南村的村正身子一僵,继而疯狂磕头道:“大人饶命,小人知道错了,小人真的知道错了。”

“我不需要知道你知错,还是不知错,”陈韶漠然道,“我只问你,他在打杀那些学子的时候,你有没有看见?”

“小人,小人知道林掌柜和祁掌柜的下落!”当南村的村正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个消息,但他知道,如果回答不好,他很可能会没命。在强大的求生欲驱使下,当南村的村正还真想到了一个,有回家中穷得实在是没法了,他觍着脸去林掌柜的铺子里想赊一升米时,听到他从里屋出来,不知道跟谁在说话,操着一口京城话。他不好直接开口赊米,就恭维他生意都做到京城去了,林掌柜敷衍着回了他一句是京城来的远亲,过后知道他要赊米,便舀了一勺米给他,把他给打发走了。

竹筒倒豆子般,将这些话一股脑地都说了后,当南村的村正连忙道:“林掌柜他们肯定是去京城投奔这门亲戚去了,大人想要抓他,得快些派人去拦他们,再晚些,他们就跑了!”

往京城去了?陈韶下意识地否定了这个可能。她来洪源郡差不多也有半年了,这半年的所作所为,前朝太子党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那就不可能不知道他们敢暴露林掌柜和祁掌柜,那她就一定能查到他们的身份。这时候还将人往京城引,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不过,这也给她打开了另一条思路,既然林掌柜和祁掌柜不可能回京城,那他们想要快速脱身,最好的办法就是躲起来。躲到哪里?要么是另一个石牌楼七弯巷的藏身之所,要么就是同伙的家中。从他们离开时,带走所有家当的举动来看,更有可能是前者。

如此一来,她先前布置下去的缉捕手段,倒是完全适配。

又审问片刻,确定他们不知道别的线索后,陈韶才开口让羽林卫将他们全部带回郡城。

天已经黑了。

马不停蹄地回到郡城时,寒风已经带着刺骨之意。

汪杞、张安民及温括的家人已经到了。

三家人在二堂各站一方,或红着眼,或掉着泪,彼此都没有说话。看到陈韶进来,如同找到宣泄口,几个掉泪的妇人立刻大哭着跪到了地上。

“各位婶子,快起来!”陈韶心头一酸,急步过去,挨个将人扶起来后,惭愧道,“是我的错,是我没能及时做好防备,才让他们遭此劫难。”

温括的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回道:“不关大人的事,大人是看重他,才会交给他任务,他努力完成任务原是他分内之事,谁也料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要怪也只能怪那几个村子的人不知好歹。”

汪杞的奶奶哭着大骂道:“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当初那几家畜生占用他们田地的时候,也没见他们这样硬气。他们如今这样做,明摆着是欺负大人好说话!”

张安民的家人没有说话,但显然意思也跟他们一样。

见他们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陈韶也没有再多说,后退几步,朝着几家人深深一揖后,难掩自责道:“虽然发生这样的事,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但发生这样的事,主要责任还是在我。朱家、顾家他们虽然没了,但我明知道他们的图谋不轨,却还是没有提前做任何的防备,这才导致悲剧的发生。”

“这事也不能全怪公子,”蝉衣的眼睛也泛着红,“公子之前查抄朱家、顾家他们,是因为那几个园子和庄子,他们暗中还在利用青玉佩图谋造反的事,公子也是前几日才知道,哪里料到他们动作会这么快……”

“朱家、顾家他们还有同党?”温括的爹,温英问道。

温英是私塾的夫子,虽然没有功名在身,但很是读过几年的书。

陈韶在心底无声地道了声抱歉后,将庄子起乱子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说了,说完,又道:“我们也是才知道,朱家、顾家、范家他们还有同党。”

温英扫一眼汪杞、张安民的家人后,斟酌道:“大人确定那林掌柜、祁掌柜都操着京城的口音?”

陈韶摇一摇头:“目前只是听清西镇的人如此说,是不是,如今他们下落不明,我也无法确定。”

温英犹豫:“如果他们是京城人士,那……”

陈韶点头承认道:“是呀,如果他们是京城人士,那就证明,想要图谋造反的不仅仅是朱家、顾家他们。”

“据我所知,”温英又犹豫了片刻,才继续说道,“文家他们不止在洪源郡有生意往来。”

陈韶再次点一点头,“不管他们还在哪里有生意往来,当务之急都是让洪源郡的百姓尽快明白青玉佩的骗局,这样下次再遇到同样的事,也不至于再像今日这般,轻易就被人挑动着闹出这样大的乱子。”

“是这个道理。”温英赞同道,“知道大人忙碌,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看一眼眼睛红通通的蝉衣,又道:“大人也不必过于将温括他们的死放在心上,他们以前在太学碌碌无为,得大人看重,才做了这么多利国利民的好事。如今虽然遭遇不测,但好歹把朱家、顾家他们的同伙给暴露了出来,说起来也不算白死。”

“他们不仅不算白死,还是大功臣。”陈韶认真说完,想起他们应该还没有见过自家孩子的遗体,不由说道,“汪杞、张安民他们应该在殓房,我带各位大叔、大婶过去。”

几人的棺木都已经备好,就搁在一边。徐光带着几个衙役,给几人的伤口缝补好后,正给他们擦洗着身子。看到陈韶过来,问了声‘大人回来了’后,便又继续干起了手中的工作。

“先停一停,等他们见一见家人再继续。”陈韶吩咐。

徐光这才看到她身后还跟着好些人,招呼着几个打下手的衙役将东西先放到一边后,便相继退了出来。

陈韶让到一边。

汪杞、张安民和温括的家人鱼贯进入殓房,看到自家孩子,立刻大哭着扑到了他们的身上。

冬日的寒风伴着他们的哭声,似刀子一般割着陈韶的心脏。

“回头去请个先生给他们看一看地儿,再请几个匠人给他们立个碑,他们是为我做事才遭遇今日不测,不能让他们这么白白地死了。”陈韶低声吩咐徐光。

徐光应好。

时辰已经很晚,经过蝉衣与随后赶来的全书玉几轮劝解,汪杞、张安民与温括的家人才强忍着悲痛离开殓房,暂时在太守府住了下来。

回到乘风院,刚坐下,李天流和傅九也一并回来了。

李天流道:“画出来的画像,我已经让人贴到大街小巷。”

陈韶提醒:“告示上再多添一句话,让各村镇的人适当地去搜一搜山上或是久未有人居住的房屋。”

李天流应下来后,才问道:“庄子那边,还要继续?”

“当然要继续。”陈韶说道,“都已经知道是前朝太子党在针对我,我岂有认输的道理?”

又向全书玉道:“不仅庄子那边要继续,等明后两日处理完汪杞他们几个的事,你也要尽快安排那些夫子来见我。”

要找到林掌柜和祁掌柜,并不比当初找史兴简单,当初她能旁无杂念,现在却耗不起。思至此,陈韶喝尽杯里的热茶后,快步到书房,给汪杞三人各写了一篇祭文。落款处,她没有任何犹豫,便写了‘师:陈昭’的字样。

写完,交给傅九,让他拿去给徐光,让徐光请匠人们刻到碑上。

傅九拿着祭文要走,陈韶又叫住他。

“公子放心吧,”傅九不等她问,就抢着答道,“我是听说了庄子上的事,回来看看。房子的事,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不会耽误。”

“行,你去吧。”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陈韶思忖片刻,又吩咐全书玉,“汪杞他们几个是听信我的话,才会在几个村子闹起来时,不顾自己的安危上去劝架。你明日和蝉衣稍稍打探一下他们三家的情况,再综合他们几家的意愿,给我拿出一个赔偿的方案来。”

等全书玉和蝉衣双双应下来,陈韶又才问起送回来的那些伤员及刘德明他们的情况,得知他们都无碍后,才微微松气道:“冉元飞恶意打杀他人,明日先把他处斩了,以儆效尤!”

蝉衣看向李天流,李天流应下来。

“至于其余人……”寒风骤然大起来,呼啸的声音,打得窗户哗啦作响。看着全书玉快步过去关窗的动作,陈韶赶紧道,“罢了,先这样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