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的情况不比上次白菩萨庙,若他想瞒过诸葛十七的眼睛,不付出些代价是不行的。
指尖焰莹莹摇曳着,迟重林向前一步,微弱的火光照亮面前的一小片黑暗。
这是一间不大的耳室,入口略窄,只能容纳一人正肩进入。
迟重林没有贸然进入,而是停在入口处,借着指尖的光亮观察四周。
虽然还未进入,耳室内腐朽浑浊的空气就已经扑面而来。明明应该是密封的构造,里面却仿佛有空气流通的风口一般,丝丝冰凉的阴风掠过耳畔,令人不免心中发毛。好像在那无边的黑暗中,正潜藏着什么恐怖的怪物。
不过这种程度对迟重林而言,却是早已司空见惯了。前世在魔界混得最惨的时候,他躺在尸骨堆里也能睡得很安稳。在那种情况下,真正值得忌惮的只有同类,死人反而是最可靠的同盟。
在没有发现可疑的痕迹后,迟重林上前两步,进入耳室。
他曲指一弹,指尖焰就像发光的弹珠一样,“呼”的一声点亮了墙壁上的灯盏。
灯芯被点燃后,指腹大的火苗先是闪了闪,随后才逐渐稳定。火光渐亮,拖拽出一条向上的青色长烟。
这似乎是个专门用来堆放陪葬品的耳室,里面的各种器物摆放极为散乱,毫无章法,几乎被扔的遍地都是,一看就是被搜刮过很多遍了。
还真是强盗做派。
迟重林摇摇头,随后绕过地上的瓶罐碎片,走到墙边的一堆看着品相还算不错的兵器旁蹲下。
说是品相不错,其实只是相比于其他东西而言。平心而论,要不是外观上还凑合能看出刀剑的形状,这完全跟一堆破铜烂铁没什么差别。
既然已经是别人挑剩下的东西,迟重林也没抱什么太大希望,只是秉持着“来都来了”的态度蹲下来看看。毕竟是剑圣的遗物,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万一就被他淘到宝贝了呢。
其实这一路上,迟重林也有不少的收获。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能耐把自己从墓中取得的东西带走,光是捡路上遇到的尸体身上的东西,迟重林就装了小半个储物袋。
小到基础符箓、补气丹药,大到各式各样的法宝,只要没烂到看不下眼,迟重林全部照单全收。
其中也有几件有意思的,像会隐匿使用者身形的法袍、自带雷电之力的长鞭,以及类似于纸扎人的小玩意。
那东西巴掌大小,稻草为发,墨团作眼,还有一道狰狞开裂的血盆大嘴,光看样子就邪得慌,似乎是魔修造物。
勉强在那堆里挑了几件还算趁手的飞刀,迟重林又随手扒拉了两下,似乎是认定这里已经没什么好东西,于是拍了拍手,撑膝起身,准备去其他地方看看。
但刚刚转身,眼角闪过的一道红光就让他停下脚步。
“……?”
似乎是心有所感,迟重林缓缓转头,顺着红光闪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个被堆放在墙角的陪葬品。
由于外观太过破烂,乍一眼完全跟垃圾没什么两样,他最开始甚至都没打算翻它。
难不成……
迟重林皱起眉,走到那堆陪葬品旁,俯身谨慎地扒了两把。
陶罐的碎片和不知名的生锈铁片被拨开,落在两侧的地上,发出响亮的“哗啦”声。
随着越来越多的陪葬品被拨开,碎片中逐渐露出一把黑色剑柄。
迟重林的一侧眉峰微微挑了挑,接着起身后退两步。
似乎感应到他的靠近,那剑柄竟自行颤动起来。
伴随着它的颤抖,堆积在四周的碎片也被震开,缓缓露出了那物的真容。
那是一把长约三尺七寸的漆黑长剑。
那剑的剑身不知用何材质锻造而成,黑而不沉,质若温玉,剑刃却是刺眼的殷红,仿佛被鲜血浸染入色一般。
长剑疯狂抖动着,似是被封存久不见天日,那细薄的剑身刹那间爆发出无尽的狂躁杀机,刺耳的剑鸣转瞬充斥满整间耳室。
迟重林毫不怀疑地相信,若此剑有灵,此时恐怕早已一剑贯穿他的心脏。
——煞气滔天、杀意凛然。
他低眸看着那剑,唇角上扬,露出一个堪称愉悦的笑容。
……魔剑天残。
好久不见了。
*
腊月廿九,三白宗山脚。
赶在除夕的前一天,陈泫带着贺庆和萧凤两人返回了三白宗。
一路上都在下小雪,他们没有撑伞,那雪落了陈泫满头满身,恍若白发。
萧凤的性子要比贺庆稳重不少,但终究还是十来岁的孩子,一听到要回去过年,脸上尽是藏不住的喜悦。
贺庆更不用提,虽然最近修为见长,嘴皮子上的功夫也半点没有落下。最无聊的时候,就算是街边路过的一条狗,这小子都能把它拉过来唠两句有的没的,之后再塞给它几口馍当做辛苦费。
有这两个孩子在身旁不时拌嘴吵闹,倒也不显得寂寞。
每次回三白宗,陈泫的感受都不尽相同。起初是一无所知的懵懂,随着记忆的恢复,这个地方也变得熟悉起来。
但想起来的越多,三白宗对他而言却也越显得陌生。
或许,他不该回来的。他早就不属于这里了。
他为自己选的是一条不归路,在这条路上,他注定只能孤身一人。
“师叔你看!有灯笼!”贺庆兴奋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前者抬手指向前方,半张着嘴,眼底满是倒映的灯火。
“好漂亮啊——”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陈泫抬头看去。
山路的沿途挂着一只只红灯笼,点点的灯火汇聚在一起,宛若天边的坠落的星星,接引迷失的孩子归家。
确实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