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句话势如雷击,劈得众人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先前“好心”给绿央讲前因后果那人,仍是一脸不屑,道:“不过一群畜生,生来就低一等的,如何能与人者、妖族相提并论。”
绿央更觉得好笑,那笑带着嘲笑之意,直从心底浮到脸上。她道:“世人皆知万物有灵。妖者,有灵之物幻化而来;人者……呵呵,不是我说,有些人的灵力可能连畜生都不如吧。何以会说话的就比其他的高贵呢!”
“你!罔顾人伦,强词夺理!难怪能做出那等丑事来!”
“我做了何等丑事,你倒是说说啊?我想,无论什么事,也不会比你们现在对一群无辜小兽赶尽杀绝更为丑恶了吧!”
这位同修还想蹦出点谩骂之词,却被先前那位领头者拦了下来。领头者道:“梁言闭嘴,同为修者,谣传之词怎可轻易挂在嘴边,没得诬了师妹名声不说,叫外人知道,还以为咱们宗门是个什么野门野派,连‘君子不传人话柄’这种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教。”
难得地听到这样还算中立的言论,绿央仔细瞧了瞧这位,才发现此人是自己顶头的师兄,名唤萧柏,字如松。
萧柏训诫完那被称作梁言的人,又转头对绿央道:“师妹我知你心善,也理解你的意思。但此次确实是宗主的命令,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师妹不若先让开,我们暂时也不会行诛杀一事,待这些灵兽都控制好了,你再同我一道去请示宗主,如何?”
听他这样说,绿央是有些动摇的。萧柏曾短时间的做过教习,此人在门内素有君子之雅称,极少的接触下,绿央对他的人品印象还算不错。
绿央咬咬牙,道:“行,我相信师兄你。但!不可用暴力,也不需再用捆仙绳了。许多灵兽尚且年幼,再者百岁以上者,也是受不得这样折腾的。”
“好,我可应允你。只是这不用捆仙绳,如何能……”
“师兄不必担心,我在这里许多时日,它们与我相熟,自会听我的。”
言罢,绿央抬手一挥,解了一堆被捆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小兽。小兽们一没了束缚,直接都跑到了绿央身后躲着。
萧柏见此,略略松了一口气,道:“如此,便有劳师妹了。”
那位先前与绿央“舌战”的梁言,却是又不屑地低声说:“谢她干什么,没她打岔,我们早弄完回去交差了。”
萧柏一记眼刀递过来,那人终于收声不再说话了。
绿央也懒得搭理这人。她把舍内大大小小的灵兽聚到一处,安抚一通后,才又俯下身去查看丹鸟。那一击灵力不强,但丹鸟本就本源受损,因此现下状况也决不算好。当着众多人的面,绿央不好使用御灵为其修复,只能又给丹鸟输了不少的灵力。丹鸟才能算是勉强站立起来。
“如此便可以了。师兄,既然所有灵兽都在这里,不若就地关押。灵兽舍地方也够,只需设个界,咱们也好尽快去禀明师尊。”
萧柏思索一番,道:“也可。”
他一说完,绿央便率先将几只已过百岁的灵兽引进了舍内。安置妥当后,才将岁数尚小的灵兽往右边还算完好的棚下引,丹鸟不愿进殿,又受了伤,所以走在最后。绿央连御灵都没用,只是简单说了几句话,这些灵兽便能听懂,很信任地按着她的指示走。
梁言先前“嘴仗”没打过,现在又看这些灵兽果然听绿央的话,心里憋着一口气。待一只瞧着不过几十岁的幼兽自身前而过时,突然恶向胆边生,向前一步一脚踹在那幼兽的屁股之上。那幼兽直接被踹飞开来,尖叫着砸向后面的兽群,扑棱棱地打了好几个滚,若不是流星跑得快上前接住,只怕脑袋都要摔破开来。
兽群一下又躁动起来。丹鸟见幼兽受伤,更是直接冲到梁言跟前。
绿央见幼兽已经被流星接住,冲着梁言怒道:“你干什么?!有病不如去治治!”
梁言见绿央立于丹鸟身前,那鸟浑身上下闪着焰色,眼睛里似有火焰燃烧。被丹鸟的气势吓到,梁言把剑竖在身前,道:“那畜生走得那么慢,我怎么知道它是不是要逃。我……我不过是踢了一脚,你待怎样。”
“你……”
见绿央又上前了一步,萧柏开口道:“师妹!”
听得这声喊,绿央暂且压住了怒火,也不想再节外生枝,便对梁言道:“我劝你不要再有什么动作。否则……剁你这杂碎的手脚,于我而言也不过是抬抬手指而已。到时候缺胳膊少腿的,别说夏书筠更看不上你,恐怕连畜生也要嫌恶你了。”
说完,转身就走,一门心思想要赶快将剩下的灵兽安置好。
哪知那梁言被此话激得心内怒气一通翻滚,面上再也挂不住所谓的男子尊严了,挽了剑就朝绿央的后背刺去,他怒吼着:“卑贱之妖,怎敢辱我!”
丹鸟就在绿央身侧,一步就挡住了这来势汹汹的一剑。那剑正刺在丹鸟腹部,再无法向前。梁言使了十足的劲,竟也没能将剑拔出来。丹鸟却不再给他机会了,一双眼中烈焰熊熊。它唳声一啸,一道火焰自口中喷薄而出,直冲梁言而去。
后者急急往后退去,却还是被这烈焰灼烧到,整个正面衣袍都被燎得破烂不堪,面上也是焦黑一片,连额前的头发都烧成了黑点。
众人见丹鸟发狂吐焰,都纷纷亮出了武器。但这一击似乎耗尽了丹鸟最后的力气,烈焰已熄,丹鸟轰然倒地。
绿央瞳孔放大:“丹鸟!”扑到丹鸟身上,一探,只一息尚存了。绿央再也忍不住了,唤出魂器,一步步朝梁言逼近。
“我对你一再忍让,这是你自己找死!”
浑身焦黑狼狈的人,步步后退,忍不住大喊:“你们还看着干什么!绿央跟那丹鸟一样发狂了,不如齐心将她拿下!”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动摇,催动灵力做攻击之势。绿央也不怕,都这样了,她是准备使出御灵来的。保不住想要保护的,苦守着这本事又有何意义。
萧柏是拦了这个拦不住那个,只能朝绿央喊:“师妹,三思啊!”
“如松师兄,此事与你无关,你且让开些。”
箫柏听得这个称呼,先是一愣,随即仍想要上去阻拦。这要是打起来,师妹可就真的说不清了,届时不说师尊降罪,就是这同门相杀相斗,重烬门也是不会再留她了。
可绿央哪里还会去想这些,就算有功夫想到这一层,她也是无所谓的,这地方她早待够了。绿色的灵光在周身环绕,愈来愈浓。原先安静的兽群突然爆发出高高低低的嚎叫,山间草木也开始隐隐在风中摇动。
绿央正待御灵尽显,一触即发之际,轻灵的笛声自天外而来,绿央瞬间就敛了气息。兽群不再嚎叫,先前那不知何来的风也莫名消散,万物归于平静。
重竹收了玉笛,轻飘飘落在众人和绿央之间。他没去看那些个拔剑而立的修习者,转身走到绿央跟前。
“师……重竹师尊。”
“我既来了,你便应该知道,何为不可为。”重竹语气里没有责怪,反倒带着警醒之意。
“明白,是绿央一时冲动了。”
重竹点了点头,又用只两人可闻的声音说:“站到师叔身后来,别再鲁莽了。”
绿央乖乖听话站好。
重竹面对众人,语气清冷如常:“谁来给我解释一下。”
梁言见师尊都来了,赶紧抢着告状:“都是绿央这小妖,先前质疑挡我们行事,阻拦不成,竟然想与同门相斗,我们逼不得已才……”
重竹看他一眼,道:“哦?”没来由的梁言打了个寒颤,闭了嘴。
萧柏上前抱拳行了一礼,道:“禀重竹师尊,方才我与绿央师妹已商量好先将这些灵兽收押,待去见了宗主,再行打算。没曾想梁言师弟突然发难,师妹一时冲动,还望师尊不要见怪。”萧柏三言两语又将刚才的事说尽。
重竹点了点头,道:“既已经约定好,便不可做那言而无信之人。且继续便是。”
萧柏应了声,领着众人退到了舍外,重竹轻轻一挥,一道结界包裹住了整个灵兽舍。
重竹师尊既然亲自下了界,断不会有人再不知死活地质疑。
绿央这才卸了防备,冲到丹鸟身边,迫不及待催动御灵给它救治。
治到一半,重竹便叫她停手。
重竹道:“不可再继续了。再多,瞒不住他的。”
绿央依师叔所言,停了手,可还是担心丹鸟,道:“丹鸟它……”
“无碍。”重竹知她所想,手探在丹鸟头顶,强劲的灵力源源不断输送过去。丹鸟的气息终于平稳起来,腹上所受剑伤也悄然愈合。
“谢谢师叔。”
重竹收了灵力,只道:“走吧。”
绿央点头,只跟丹鸟说了句“好好待着”,便随重竹出了结界,与萧柏等人一道,往重风殿去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出现在重风殿外,但得了允能进去的,只不过萧柏和绿央而已。跟着重竹踏入殿中,绿央这才看见,原来风羲和夏书筠也在,不知刚才是不是和重风在商议宗内事务。
风羲见绿央和萧柏进来,目光不自觉地往绿衣身影上瞧。但绿央只进来的时候看了她一眼,随后低头与萧柏说了两句话,再没把目光分给她。埋在衣袖下的手,不免握了握拳。
重风见他几人,面上没什么神情变化,率先对重竹道:“师弟近来可好些了?”
重竹回答:“已好了许多,劳宗主挂心了。”
重风摆了摆手,重竹自己挑了个次座坐下了。
“萧柏,为师交代你的事情,办的如何了?怎的把绿央也带来了?”重风这才看向殿下之人。
“禀师尊,萧柏带绿央师妹前来,正是因为此事。”
萧柏将方才灵兽舍一事如实跟重风禀明,又叫绿央将心中所思娓娓道来。听得两人的话,风羲和夏书筠眉头微皱,重风仍是没什么变化。
他道:“绿央你所言也不无道理。但,此事于雍州仙门而言,总得有个交代。”
绿央顿住了,她心知重风并非刻意刁难,自己与灵兽同气连枝可以理解,但雍州宗主幼女在烬微山被重伤也是事实,爱女心切自然也可以理解。她一时也想不出来,应该如何给雍州宗主交代。
重风看她脸色,又道:“我可以先答应你,不动灵兽舍内灵兽。但雍州宗主那边,也不是可以敷衍的。此事还待再议,你暂时无需担忧,也切莫再冲动行事,不要叫为师为难。若有解决之法,你也可随时来告知与我。”
“多谢师尊,谨遵师尊教诲。”绿央老实地听了这个建议。
重风摆摆手,几人自觉地退下了。只有风羲和夏书筠还留在殿中议事。
出了重风殿,重竹拉绿央到一边空无一人的竹林说话。
“央央,最近重风修炼又更近一步,你万不可再在烬微山内使用御灵了。你可明白?”重竹面上忧色重重。
绿央一下知了轻重,道:“师叔放心,不到万不得已,绿央断不敢暴露。只是师叔你……方才依重风在殿上所言,师叔可是最近身体不适?”
“无甚大碍,不过急于突破,一时不察,伤了自己。”重竹摆摆手,云淡风轻地说。
“师叔你也是的,不过境界而已,你现在已经很厉害了。以后断不可再这样,有什么事,叫我去做就可以了。可需要绿央为师叔修复?”
“你忘记我刚才所言之事了?”
绿央只能点点头,脸上还是有担忧之色,师父不在,她万万不想师叔也出什么事情。
须臾,重竹又道:“你且乖顺些时日,等熬过这阵,师叔就能带你一道离开重烬门。”
“离开?去哪里?”绿央觉得诧异,难道师叔是为了这个才急于突破的?
重竹却没再多言,只叮嘱绿央耐心熬到修习期满就好。
两人分别,绿央怀揣着满腹忧思走出竹林,才发现还有个人在等她。
“如松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