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声音越来越强烈,不断地侵入宁溪的脑海,她的神色却越发冰冷。
【把你的刀交给我,让我为你冲锋陷阵,为你解决一切,你只需要做我城堡里的公主。】
【你不再需要面对那些腥风血雨,一切都交给我吧,你只需要躲在我身后就好。】
【我会给你无人能比的宠爱,会把你捧在手心里,你再也不用那么疲惫和辛苦了,所有的苦难都有我来承受。】
【你一个女人,怎么能吃这么多苦呢,多可怜啊。】
宁溪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她站起身来,手中的刀握得更紧了。
她能够感觉到,那道声音在不断挤压她的意识,试图侵蚀她的大脑。
但是不管这狂风骇浪如何作乱,她的意识里,始终有一座灯塔在释放光芒。
“停止厮杀,我的刀锋会生锈。”
“交出手中的刀,我会变得任人宰割,毫无反抗之力。”
“躲在你身后,我会失去视觉,听觉,变成麻木不仁的聋子和瞎子。”
“做高塔中的公主,我会失去自由,失去能够去往任何地方的双腿。”
“而你所谓的宠爱,对我来说,不过是温水煮青蛙,包裹在蜜糖里致命的毒药。”
宁溪举起手中的刀,直指面前的人。
“我会用我的刀劈开面前的荆棘与黑暗,用我的双手抓住向上的绳索。”
“我会用身躯去迎接现实的狂风暴雨,用双脚去丈量每一寸或平坦或崎岖的土地。”
“所以,你诱惑不了我,也同样无法让我感到恐惧。”
她毫不犹豫地挥出这一刀,将眼前的人影斩成了碎片。
“我不需要任何人来宠爱我,保护我,我会成为自己最有力的依靠。”
林鸯向来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从未产生夺走宁溪的爪牙,让她变得温顺乖巧的想法。
她有能力和勇气面对一切,而他一直都在努力追赶她的脚步,想要与她并肩。
“夺走她的武器,毁掉她的利爪和牙齿,让她变得麻木,温吞。”
“然后将她囚禁在四四方方的笼子里,以外面太危险为由,禁止她外出。”
“当一切潜移默化,成为习惯后,再去斥责她的柔弱无助,贬低她的无能与弱小。”
“这不是,很可笑吗?”
宁溪注视着面前不断扭曲,重组的彩色碎片,一字一顿地道。
“冠冕堂皇地撑着伞,来到她们面前,说要为她们遮风挡雨。”
“可所有的风雨,都是你带来的,不是吗?”
所以,摈弃这份恐惧,所有的困难与阻力也会一并荡然无存。
【你根本就不明白,这样才是对的,这样才是……】
对方的话还没有说完,宁溪便再次斩出一刀,彻底劈碎了这虚幻的画面。
黑白的幻影终于彻底破碎,展现出真实的世界来。
在真实的世界当中,只有一片漆黑的虚无。
那就是它本来的样子,一团扭曲的,没有真实形体的黑色生物。
它盘踞在天空之上,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在无数的岁月中投下阴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怪物是那样的庞大,仿佛遮天蔽日,看不到尽头。
数不清的恐惧与绝望汇聚在这里,构成了它的形状,让它日复一日地壮大。
曾经,它笼罩于整个世界的上空,让数不清的人在这下面低着头,弯着腰。
后来,有赤色的神明将它斩断,终结了这个腐朽的时代,将无数个沉沦的灵魂从中解救出来。
于是它也被驱赶,消失在天地之间,只剩下这么一部分残躯,存在于系统的虚拟世界里。
因为,它来自于人类,只要人类还没有灭亡,只要人类还存在腐朽的气息,这阴影就会一直存在。
在这片真实的空间里,宁溪看见了聂羽,看见了普洱,龙井,茉莉。
还有红嫁衣,梅昭仪,小宫女,侯府次子夫人,以及无数个在时间长河中沉浮的身影。
她们被这怪物裹挟着,长久地存在于阴影之中,在这个虚幻的梦境里日复一日地消亡。
“曾经,我无比畏惧你,因为你是我们所有人的主宰,是一切恐惧的聚合。”
许星天仰起头,她的眼睛清亮如星,嗓音里仿佛有火焰在烈烈燃烧,要将眼前的一切黑暗化为灰烬。
“但是现在,我明白了。”
“你是我们的主宰,但我们也同样是你的主宰,你源自于我们的身体,你本就是我们的一部分。”
“所以,你可以控制我们,我们也一样可以控制你。”
无数个和她一样的深宫女子抬起头来,她们摈弃了过往的恐惧,从全然绝望的境地之中,又催生出新的希望来。
有人类在的地方,从不缺乏星辰。
即便有星辰熄灭,也会立刻有人成为它。
“你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本就不该凌驾于我们之上!”
许星天厉声道,她的身体化作了星星点点的光芒,奔向那遮天蔽日的阴影。
“现在,我们要夺回属于我们自己的力量,不再,做你的奴隶!”
她从进入这个副本的那一刻起,就知道自己将要消亡。
因为她来到这里,是为了消解红嫁衣的执念。
但是红嫁衣,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新婚丈夫,杀死了那些将她处死的人,陷害她的人。
她成为了一只浑浑噩噩的凶煞。
可即便是没有感情,没有记忆的,可悲的生物,也依旧会有执念存在。
执念消散过后,她便会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但是,她不在乎。
许星天不在乎,她只想要摧毁眼前的这片阴影,这只吞噬了无数美好灵魂的怪物。
因为……
“你早就该消失了,在腐朽的时代终结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