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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凝望着车队接近,即将驶向电梯。
女人们开始抽泣,男人则目光哀伤,沉默不语。
但战车却在人群前停了下来。
战车两侧,身着外骨骼的士兵也随之停步,等候着指令。
一个女人有些虚弱的声音从战车中传出:
“咳……停留一分钟。”
士兵们迅速从战车两侧让开,战车两侧打开两扇门,如同飞鸟的两翼,向上抬起。
人群有了一小阵骚动,人们探头看向车内。
战车的外部,是充满战损痕迹的铁灰色厚重装甲,而它的内部同样简陋。
它的内部仿佛一辆老旧的公交车,一排排座椅大多空着,其中稀疏坐着十一个人。
他们均为男性,大多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年纪,也有两人是青年。
这些人双目无神,头颅低垂,被绑在座椅上,战车内部上方垂下一根根仿佛呼吸机般的设备,覆盖在他们的脸上。
座椅上还有一根根管路,用针头注射进这些人的静脉,并被固定住。
除了类似公交车的座位,整辆车中间,还有一只标准机甲驾驶舱的座椅。
一个枯瘦的女人蜷缩在椅子里,她瘦弱的身形衬托得驾驶席分外巨大。
女人人一袭黑衣,头被黑色的纱巾蒙住,看不清面容,只有些许如枯草般的长长红发垂落出来。
“皮埃尔……皮埃尔!!!”
一个矮小的中年女人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扑向战车。
他的男人也在看着车内发愣——他无法想象,那个骨瘦如柴,目光呆滞的男孩,就是自己的儿子。
因此,他没有及时拉住自己的女人。
守在车边的士兵一步上前,外骨骼让他的动作迅捷如风,几乎瞬间就把那个女人提了起来。
士兵的面容坚毅,但他的脸上也有一丝不忍的神色,他只是想把女人放人群中。
驾驶席上的女人说话了:
“放开她。”
士兵立刻松手。
中年女人以与年龄不相符的迅捷快速冲进车门,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儿子。
她的行为似乎鼓励了人群,不止一个人扑向车内。
士兵们不再生硬阻拦人群,但靠近车门的战士依旧在尽量劝阻人们,不要涌上车。
也并非所有人都有勇气冲上这辆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战车,更多的人依旧在车外,拥抱、啜泣着。
有些人挣扎着向着战车方向抬起手,却不敢去看车内的活死人。
最终只几个女人,两个男人上了战车。
波琳娜在充满铁锈味的车内踉跄两步,扑到了弟弟的身上。
“列维亚……小列维亚……”
波琳娜用颤抖的手指抚摸着弟弟的脸,那曾经充满笑容的面庞此刻毫无表情,消瘦而呆滞,两腮内缩,双目无神。
几声呼唤后,女人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弟弟此刻并不在这里——这里只有一副被共鸣摧毁,却还依旧有一点使用价值的躯壳。
她抱住弟弟,头埋在他的颈窝,发出压抑的哭声。
同样的一幕在车中反复上演,姐姐、母亲与父亲抱着自己的孩子,哭泣着,低语着。
时间已经超过了一分钟。
但驾驶席上,身着驾驶服,黑纱覆面的女人并没有出言催促。
可下一秒,从驾驶席前方的面板上,响起了男人急切的咆哮声:
“塔季扬娜!快到地面去!战车队即将集结,我们需要你!”
频道中传来的声音极大,伴随着指挥中心内忙乱的杂音。
女人依旧没有动作,但车外的士兵迅速靠近车门,半劝半拽地开始将平民清出车内。
带队的队长是一个壮硕的光头男人,他开始以咒骂和呼和声驱散距离战车过近的平民。
他并不冷血,但他知道,关键时刻该如何与斯拉夫人交流。
人们迅速被驱离车内,波琳娜几乎是被架着扔出了车,但他的丈夫一直站在车门外,盯着车内的情况,因此及时上前,一把抱住了妻子。
波琳娜的双眼已经哭红,她最后看了一眼车内,便将头埋在丈夫的怀中。
抽泣与哭喊声一时间高亢,却又迅速低了下去。
但没有人与士兵发生冲突,也没有人争吵或辩解。无论是士兵还是平民,都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最后离开战车的是那个矮小的中年女人,她的孩子就坐在车门旁。
下车之前,女人最后伸出手,轻抚孩子的面庞。
她将自己脖子上的项链摘了下来,挂在了青年的脖子上。
女人的目光也已经和儿子一样呆滞,仿佛她也死了。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激动或坚毅的神情,但她捧住儿子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的孩子,去吧。
“去做你该做的事。
“去帮助我们的战士,干掉那些占领我们家园的敌人。
“去让它们付出代价!”
一瞬间,青年的目光似乎恢复了清明。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对母亲说些什么。
但下一秒,混沌与迷茫再次席卷了他的脑海,他的头低了下去。
中年女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夹杂释怀与悲恸的凄然微笑。
她后退两步,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儿子,退出了装甲车。
然后向后直挺挺倒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