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头没尾的旅行像极了没头没尾的爱情。
沈璁坐在沙发上,西装脱在一边,领带松松挂在脖子上,发丝微乱。
“你怎么搞得自己这么狼狈?”刘医生被通知说沈璁不请自来,就觉得蹊跷。
这个人很少把自己搞得失魂落魄,除了跟那个人有关的事情。
“你们又怎么了?”
刘医生不是心理学专业的医生,但是沈璁好像常常无视自己的专业,有事就来。
但现在此刻他的抱怨也说不出口。
这个人呆滞疲惫的眼神不同寻常。
“她知道了什么?”
这句话终于让对面的人有了一点反应。
沈璁的一个眼神就已经说明,事情已经不是滴水不漏。
“谁说的?”
“她去了老宅。”
刘医生皱起了眉头:“怎么会?就算他是你的父亲也已经没有办法撼动你的地位,也没有办法左右你的决定。明知道什么都不能改变,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呢?”
“人有时候就是有一种不甘心的妄想。”沈璁把脸埋进自己的双手,“我警告过他,别对她乱说话……”
刘医生的担心更浓:“你知道他会找丁佳莹,你还纵容这种行为。你究竟在想什么?”
沈璁盯着地板:“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也许你说得对,我已经疯了。”
“或许事情也没有那么糟糕,你要是告诉她事实呢……”
“不行!”沈璁反应很激烈。
刘医生好言相劝:“谎言一旦开始就只有无数个,结束它只能是真实而不是另外的许多谎言。”
“那你教我,事到如今,我说哪一个事实,她不会离开我?”说道离开两个字,沈璁的面容痛苦到几乎扭曲。
刘医生在这里停住,这是沈璁的禁区,他不能说什么。
“今天的检查我该怎么说?”
“炸弹我来拆。你保守秘密。”
沈璁说完就闭上眼睛仰面躺下去,让外面的声音都远离自己。
丁佳莹的脸浮上来,笑着的哭着的,绝望的怨恨的,最后是一张平静的脸。
沈璁拿手无助地捂住自己的眼睛。
丁佳莹坐在医生的办公室等着答案。
肖咪咪说她应该去看精神科,沈璁也应该去看。
丁佳莹觉得是不是应该看神经内科,毕竟自己现在还没有疯。
她喝着杯子里的水,看着杯子底部的那一点浮游不知道什么东西,思绪已经翻滚几个来回。
“杯子里有东西吗?要不要给你换一杯?”刘医生的声音很温和。
丁佳莹回过神来:“不用,里面是柠檬的包裹果汁的那层白色的皮。”
“哦。”刘医生说着检查的结果,说她只是精神上有些紧张,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也没有担心的那些。
丁佳莹心里在说果然。
果然自己的体检在刘医生这里会是没有问题。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却在自己的理解之外。
刘医生不是一般的医生,对学术造假绝不容忍,在网络上还流传着当初他对院士文章质疑的英勇事迹。
他应该不会说谎的。
是他和沈璁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为了他隐瞒,还是说他真的没有撒谎?
如果他没有撒谎,为什么沈璁要承认自己已经知道丁佳莹不能有孩子这件事?
丁佳莹觉得自己有些混乱,中间一定有什么事情不对。
“沈璁真的很在乎你。”刘医生一边整理手边的病历,一边说话。
丁佳莹知道这些,可是这和这件事的真相是两回事。
如果两人真的不相爱,不是这么想要在一起,事情反而会简单许多。
他们之间突然之间有很多迷雾,有很多隔阂,来得莫名其妙。
“我不能有孩子,你知道吗?”
丁佳莹直接问,不想绕圈子。
“对你们不能有孩子,不是你的问题,是……”刘医生停了手里写字的笔。
“这话现在是标准答案吗?”丁佳莹面无表情,“你说我现在去别的医院是不是会得到一样的答案?”
刘医生沉默片刻:“其实……孩子这件事是两个人的事……”
丁佳莹不想听别的,站起身来:“我知道了。”
最近的天气很奇怪,回来了之后就一直下雨,像缠绵病榻的老妇人,讨厌得很。
丁佳莹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带着厌恶总也睡不着。
明天还要上班,丁佳莹打算下楼去喝点热牛奶。
她在犹豫,四分之一的安眠药已经不管用了,要不要再给里面加一点。
楼梯走到一半,看见沈璁带着微凉的气息走上来,丁佳莹身子一僵。
从医院离开的时候丁佳莹没有和沈璁说。
她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说。
她发了条文字消息,说自己检查完了没有什么问题,先回公司上班了。
算是彼此之间的怪异的默契,沈璁只是回复了好。
和回来之后的这些天一样,两人相处得相敬如宾。
她怕冷,晚上穿了件长袖睡衣。
沈璁看见她有些憔悴的脸,心中不是滋味:“冷吗?怎么不多穿点?”
“没事。我已经多穿了。”丁佳莹说完朝下走,希望尽快完成两人的错身。
沈璁猎人一样抓紧了她的手,将人抱在怀里:“狡辩,明明手都这么凉。”
丁佳莹很顺从,甚至有些乖地任他抱着,任他把自己身上的外套罩在她的身上。
她只是不说话。
“你在等我吗?”沈璁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期待,小心翼翼,藏在貌似平常的语气里。
丁佳莹还是不说话。
他叹了一口气:“还是不想理我吗?”
怀里的人没有推开自己,沈璁就觉得今天也算是有进步:“我今天去老宅了。”
她终于动了一下,微微抬头看着自己。
沈璁的唇亲亲她的额头:“我打架了。他再也不会单独找你。”
丁佳莹拉起他的手:“所以这里受伤是因为这个?”
一个儿子去揍了自己的父亲?
“是他的错。”
“不全是……”
当初就算是丁佳莹招惹他,让他不顾家族反对娶了她,父子关系降到冰点几乎要开祠堂的地步也没有动武。
今天,闹得有多大的动静,她有点不敢想。
“那是你父亲。”
沈璁面不改色:“我认,他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