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
夏皇没再追问林萧家里的情况,而是面露迟疑地说起了其它的事情:
“林爱卿,朕听下面的人说,今日你们回朝时,你所率的军队衣衫褴褛,连一件完好的披风和盔甲都没有?”
“是!”
说到这事,林萧神色凝重,放下了碗筷,无奈开口:
“禀报陛下,平戎军本就军费不够,幽都路又新收复,万事开头,赋税一时难以收上来,别说养军了,就连军中的装备都无法及时更新,所以平戎军大多都还穿着之前大战契戎时的盔甲,自然就难免有些破损!”
“不过请陛下放心,不管条件多差、多么恶劣,平戎军都不怕苦,定会誓死守住幽蓟之地,守住大夏的北疆!”
说到最后,林萧挺了挺胸,满脸坚定。
夏皇闻言,从林萧坚毅的面容上仿佛看到了平戎军凭一己之力收复幽蓟之地、又守住它的拼死付出,顿时有些心酸,当即摇头:
“再不怕苦,也不能这样苦了于国有大功的将士们,何况平戎军还要镇守北疆、要应对契戎,没有好的盔甲,怎么去守住幽蓟北疆?稍后朕就从内帑给你拨五万两银子,再让蔺世道给你筹十万两,另外再让兵部和工部想办法给你们加紧锻造一批盔甲,暂时先解决燃眉之急再说!”
“是!臣多谢陛下,感谢陛下体恤!”
林萧并没有客气,一副确实急需的样子,说着话时,满脸感激涕零,差点就要给夏皇跪下了。
夏皇摆手止住了林萧,然后略过了这件事,又说起了下一件:
“现在跟朕说说你们是怎么收复幽蓟故地的吧?还有怎么守住它的?”
说着,夏皇坐直了些身体,看着林萧露着期待和好奇,像是对此事很是上心。
林萧闻言,也坐直了身体,神色肃穆,他知道,之前的面圣只是寒暄罢了,现在才是述职的开始。
不过林萧没有立即开始讲述,而是从怀中拿出了一本奏折递给了夏皇:
“陛下,在说之前,臣有一件东西要进献给朝廷!”
“哦?这里面写的是什么?”
夏皇一时没去接奏折,只是好奇地看着它。
林萧严肃回答:
“启禀陛下,平戎军在幽蓟防御战之中,为了抵挡契戎大军,使用了一种新武器,平戎军就是靠着它才拖延了契戎大军的进攻步伐,最后等来了契戎内乱的变数,侥幸打退了契戎大军!”
“这奏折里面写的,便是这种新武器的制作之法和各种详解!”
林萧手中的奏折里,记载的就是火器的制作之法。
林萧心中很清楚,平戎军在渝关和居庸关使用的火器,根本瞒不了别人,也瞒不了朝廷,这次回京述职,皇帝和朝廷肯定会向他过问的。
并且,这玩意儿的科技含量并不高,朝廷的匠师在听说了这东西后,思绪打开,很容易就能弄出这东西。
所以,与其如此,林萧还不如在皇帝过问之前,主动把东西交出来,这样会对自己更有利。
当然,什么东西该交,什么东西不该交,林萧心中还是有数的,他的这份奏折里虽然写的是火器制作之法,但火药却是大夏如今现有的普通火药,那种配比更合理、威力更大的颗粒火药,林萧是只字不提。
也正如此!
见林萧还没开始说就把火器制作之法拿了出来,夏皇虽然没说什么,但看着林萧的眼中却布满了满意之色。
而他也像是非常信任林萧一样,伸手接过林萧手中的奏折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打开看,而是把它随意地放在桌上,然后继续期待地看着林萧,示意林萧讲收复和守住幽蓟之地的事。
林萧没再迟疑,清了清嗓子之后,便开始讲述了起来。
“自臣从雄州率军北伐......”
林萧讲得很细,从雄州率军北伐开始讲起,一直讲到如何收复和守住幽蓟之地。
在这整个讲述的过程中,林萧声情并茂,把一个个征伐的战场呈现在夏皇眼前,让得夏皇听得聚精会神,不由自主的代入了其中,甚至随着林萧的讲述,他的情绪也在发生着变化。
当林萧讲到北地边军和左卫勇战涿州城时,夏皇呼吸急促,满腔鲜血也不由得激荡,整个人陷入了那股铁血和视死如归中。
当林萧讲述到大军与耶律明博决战雪野时,夏皇又陷入雄州军支撑待援、胜败生死一刻的紧迫中。
当听到北地边军和右卫誓死阻敌于山道,最后北地边军为国覆灭、右卫几乎全军覆没时,夏皇又露出了浓浓的哀伤......
整个讲述的过程,生动、曲折,仿佛让人身临其境,最后这整个湖心亭内就只剩林萧讲述的声音了,其他人皆是沉浸到了他讲述的战场中。
此刻,就连站在一旁的普海鸿和周围伺候的宫女太监以及禁卫,都听得入神,个个沉入了其中......
当然,林萧在讲述的时候,自然也有保留。
像迷雾岛的岛卫军前来支援的事,林萧肯定是不能说的,因为岛卫军是私军,一旦捅咕出来就要犯忌了。
林萧只说他们是靖海军水师带来支援的一部分靖海军军卒,以及海上的有志之士。
林萧如今虽说成了平戎军主帅,但朝廷还没来得及卸掉他靖海军主将的职务,所以他还有资格和权限调动靖海军的。
此外,关于契戎夺位内乱的事情,林萧也没说是他干的,只说是意外侥幸和天佑大夏,隐瞒了自己的操作。
毕竟这是谋害一国君王、祸乱一国皇室的事情,要是夏皇角色代入,联想到自己和大夏皇室,怕是林萧就要遭到防备了!
一番述职,详略有道,声情并茂。
一直到夜幕降临,林萧才离开了湖心亭,离开了皇宫。
而等林萧离开之后。
湖心亭内,夏皇依旧坐在圆桌前。
此时的湖心亭内,已经亮起了灯光。
摇曳的光线照在夏皇消瘦的脸上,让他的面容有些忽明忽暗,也有些晦暗不明。
此时的夏皇右手搭在桌上,在奏折上摩挲着,眼中却露着沉吟,像是在思索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