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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麻子赶着爬犁一路飞奔,紧紧跟在罗老九后面。

躺在后面的水田还被绑着,罗老九只给他盖了一件棉大衣。此时,水田被冻得嗷嗷叫,大喊:“老钱兄弟,先给我松个绑呗,我快冻死了!”

钱麻子头都不回,大喊:“兔崽子,你躺着还不舒坦?再嗷嗷叫就把你扔下去!”

我只能催马上前,大声说:“水田中佐,再坚持一小会儿,上了河道就有时间了。”

敌人就在后面追着,因为他们是马队,比我们的爬犁要灵活很多,跑得也快。我们只有快速跑上河道,爬犁的速度上来了,才有机会甩掉敌人。

枪声还在继续,山沟里的积雪很厚,罗老九凭借月光,左拐右绕,寻找着最安全的路线。

沿着这条小山沟走到底,就是河道的上游,钱麻子拼命挥舞鞭子,一直紧紧跟随前面的爬犁,罗老九一看,大声喊:“钱麻子慢点儿,别跟那么紧!”

水田在爬犁里被晃得左右翻滚,棉大衣都掉了,脑袋在木箱子间撞来撞去,已经不吭声了。

要是这么跑下去,这兔崽子不是被撞死,就是被冻死,肯定活不下来。

我赶紧追上去,大喊:“老钱,别慌,慢一点。”

钱麻子扭头看看我:“不能慢,他们就在后面,你听听。”

后面能隐约听到喊叫声,他们离得并不远。

“水田快被你颠死了。”

“他是关东军勇士,死不了!”

我瞅了一眼后面,一个没绑紧的箱子已经砸在了“关东军勇士”的脸上,如果里面是弹药,他就死定了。

这时,前面的罗老九大喊:“前面就到了!减速,减速!”

钱麻子终于慌了:“啥?到了,那咋办,我不会拐弯啊!”

“别紧张,控制前面的马就行。”

我也大喊:“老钱,别紧张,我就在你旁边。”

这么一说,钱麻子扭头看了我一眼:“我劝你离远一点。”

罗老九的爬犁已经拐进了河道,朝左边飞奔而去。钱麻子嗷嗷叫着,爬犁根本没有减速,几匹马是拐了过去,但爬犁被甩了起来,连续翻滚几圈,砸在了积雪中。

我和连水月赶紧翻身下马,快速跑过去,大声呼唤钱麻子。

罗老九的爬犁停在了远处,我见积雪中到处都散落着装物资的箱子,很多都摔碎了,心里咯噔一下,钱麻子危险了。

连水月呼喊两声之后,忽然说:“小刀,快来,在这呢!”

我赶紧跑过去,就见河道边缘的一棵矮树下,钱麻子上半截身子扎进了积雪中,只有两条腿还露在外面。

我俩一人一条腿,一使劲将他拖了出来。

就见他双目紧闭,脸色发白,看起来情况不妙,我在他耳边大喊:“老钱,快醒醒,想想你老婆孩子!”

这话一喊,他才慢慢睁开眼睛,咳嗽了一声。

我赶紧抱着他往前面的爬犁跑,罗老九大喊:“快点,他们快来了!”

刚把钱麻子放在爬犁上,他忽然开口说:“小刀,掷弹筒。”

我点点头:“放心吧!”

说罢,我转身跑到翻个底朝天的爬犁旁,对连水月说:“你先走,我找找掷弹筒。”

“小刀,不找它了,先走!”

看着散落满地的东西,一时半会儿肯定找不到。我刚想站起来,忽然看到水田的下半身被压在爬犁下,一动不动躺在那里。

我上前试了试,搬不动爬犁。这时,我看到水田的一条腿从爬犁下伸了出来,不太对劲,我上前扯了扯,拉不动。

见他没了动静,我只能站起来,连水月大喊:“掷弹筒我找到了,快走快走!”

一听这话,我赶紧翻身上马,冲罗老九大喊:“快走!”

跑出十多米远之后,我才忽然意识到,刚才水田的腿怎么不对劲了。他被压在爬犁下,腿怎么能摆成那个姿势?

他那腿肯定断了,彻底断了。

不敢多想,我只能跟在连水月身后,一路飞奔,追赶爬犁。

我们跑出最多两百米,就听了后面的喊叫声,子弹嗖嗖的飞过来,我赶紧招呼连水月压低身子,不要回头。

在河道里,我们的速度就能快起来了。

罗老九时不时回头看看,躺在爬犁上的钱麻子缩成一团,看样子很冷。

连水月追上去问了几句,钱麻子回答的声音不大,可能是摔迷糊了。

我俩听着后面越来越近的喊声,于是跑成一排,连水月将马缰绳递给我,自己转过身倒骑在马上,开枪就打。

后面瞬间传来一声声惨叫,追得最近的敌人纷纷掉落马下。

就这么一连打了二三十枪,后面的喊叫声逐渐离得远了,连水月才转身回来,大声说:“他们应该追不上了。”

我回头看了看,后面还有星星点点马灯的亮光,但离得越来越远。

罗老九的速度也慢了一点,等着我们追上去,他大声说:“快看看钱麻子,我喊他也没动静。”

我一看,钱麻子从爬犁上扯了一床棉被,把自己紧紧裹住了。

“老罗,没事,他裹着被子,可能没听见。”

可能是听到了我的声音,钱麻子从棉被中露出脑袋,大喊:“小刀,掷弹筒呢!”

连水月从另一边跑上来,从马背上取下装着掷弹筒的帆布包,顺手扔到了爬犁上:“在这呢,放心吧!”

钱麻子一把抱着掷弹筒,笑了两声:“还好,这东西没丢就好!”

这时,他又反应了过来,大声问:“小刀,水田呢?”

“被爬犁压住了,我拉不出来,他腿断了一条,估计悬了。”

钱麻子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左腿右腿?”

我想了想:“左腿。”

“左胳膊左腿,挺好,都是一边儿。”

我们一听,哈哈大笑,看来钱麻子没啥事了。

水田中佐十有八九是不行了,他要是还有一口气儿,被追兵发现,运回去救活了,也算是命大。

沿着河道,一路飞奔,直到天微微亮,后面已经没有了追兵的踪影,我们才停下来,钻进旁边的林子,找个隐蔽处生火休息一会儿。

太冷了,再不烤烤火,吃点东西,谁也扛不住。

钱麻子脸上有些擦伤,问题不大,他绕着爬犁走了一圈,叹着气回来了。

“小刀,都怪我,咱们这补给,丢了一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