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轮喜欢端庄的?
浅也听到这里,心里不由一阵感慨。难怪,难怪他上回要自己“庄重点”,原来是喜欢温柔贤淑的人。想想也是,他少年老成,又长年居于高位,接触的都是含蓄内敛的人物,如斯生长环境,对端庄之人抱有好感无可厚非。但浅也想,沙南王的“喜欢”和自己想的绝对不是一个意思,他那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男人对女人?
也不知道苏轮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不过显然苏轮并不打算满足她和沙南王二人的八卦之心,他将话题引向了别处:“王爷到贺州是公干?京都可是发生了什么?”
沙南王失笑:“原是想向我打听这个。我就说,你怎么突然约我见面。”等了一会儿,见苏轮迟迟不语,沙南王终于收敛表情,变了语气,“苏轮,你可想好了,真打算走这条路?”
浅也听见他缓缓道:“抄家之仇,不共戴天。”
“你可知道那人现在的权势有多大?连我这个闲散王爷都被他调离了京都,朝堂上仅剩的几个清流也被他肆意打压。你——就算你能回京都,又有什么用?现在的朝堂一片乌烟瘴气,陛下宠信那人,连妃子都跟他共享。而你呢?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奴籍,生死都不在自己手上!”
最后一句,沙南王说的掷地有声。凉风习习,吹皱了一旁的千鲤池,接天莲叶,有鱼儿吞吐游水的声音。浅也听到苏轮笑了一下,冷冷地,然后,无比平静道:“王爷多虑。苏轮如今就是个丧家之犬,无牵无挂,孑然一身。你说那人只手遮天,也只是对清流而言。可一只狗,却能咬的他找不到南北,叩阍无计。”
“你……”
沙南王连说了好几个你,依旧没吐出下一句。浅也觉得沙南王应该是被他的话给震住了,半天没回神。
好久,才听沙南王叹了一声:“碧央很想你。”
“多谢王妃的垂怜。”苏轮答的冷淡又疏远,浅也猜沙南王的心里一定气爆了——这个死小子,混小子,要不要这么官方啊。
如此这般,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浅也直听得脚都麻了,他们还是没有要结束的意思。她望一眼手上的玉佩,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离开,明天再找机会还给沙南王。哪知刚转了个身,便听咔嚓一声响,似乎是碰到了什么东西……
沙南王立马喝道:“谁?!”
被发现了。
她心里叹了口气,正准备起身往外走,忽然听到另一边一个女音怯怯道:“是,是我。”
咦,还有个人——
浅也心里一阵惊奇,当然也停下了脚步。就着月光,她看到一个女孩从树影后走了出来,五官惊艳,神情尴尬,手上还提着一蓝东西,赫然是阿罗。
沙南王冷声问道:“你是谁?在那里多久了?好大的胆子,竟敢偷听本王说话。”
阿罗吓得连忙跪下:“奴婢冤枉,奴婢是奉大小姐之命,特地来给苏轮送点心的。后来,后来听说苏轮往花园方向走了,这才找过来。奴婢什么都没听到,奴婢刚听到这里有人声,就被王爷喊过来了。”
阿罗跪在那里,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沙南王眯眼打量她,似乎在辨认她话里的真假。
良久,还是苏轮说道:“王爷,这池子里的鲤鱼需白天看才明显,现在天色太晚,王爷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苏轮这样一说,沙南王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又装模作样训了阿罗几句,借势离去。
等沙南王走远,地上的阿罗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王爷冷下脸来的样子真可怕。”
苏轮没搭话,只是望着她手上的篮子:“里面是什么?”
“绿豆糕。大小姐亲自下厨做的,刚出炉,就让我来送给你尝尝。大小姐说,算是白天那件事的谢礼……”说到这里,阿罗凑近他亲昵道,“苏轮,你白天到底帮大小姐什么了?”
苏轮伸手拿了一个绿豆糕出来,指尖触之温热,很是绵软。他不动声色地又放了回去:“多谢大小姐好意,苏轮愧不敢当。”
“你吃吧,这里面还有我的心意。是,是我跟大小姐一块儿下厨的。”阿罗的声音突然扭捏起来,“……也是我对你的谢礼。”
听到这里,浅也的耳朵猛地竖了起来。
有情况!
只听阿罗继续道:“那时候在马车上,我被独眼强那样对待……有些人心里清楚,也有些人不明白。可那些心里清楚的,不仅不同情我的遭遇,还拿看妓/女的眼神望我,这些我都知道。他们在私下里笑话我,说将来有机会也要试试我的滋味。只有你,唯有你……”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对我一如既往,看我的眼神没有丝毫轻视和鄙薄。他们都说你坏,可我却觉得,你是最温柔的,你让人安心。”
这应该算表白了吧?
浅也表示怀疑,阿罗看到的和自己所认识的,是不是同一个人。苏轮对任何人都冷淡疏远,所谓的“一如既往”恐怕也只是继续冷淡疏远,弄到最后,反而是这个态度让阿罗感到温柔,安心?
苏轮皱了皱眉:“你想多了。”
阿罗摇摇头,见苏轮依旧面不改色,咬唇,索性来了个更猛的:“苏轮,我,我知道你曾经是个少爷,眼光很高。到了周府,很多丫鬟也都喜欢你,娘说过,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我,我也不求别的,能在你心中有个位置……”
一天之内,竟听到了两个女孩说自己愿意做妾!前一个也许是假的,可这一个,却是诚心十足啊——只要能跟苏轮,三妻四妾都能接受!浅也觉得自己被雷劈了,千不该万不该送什么劳什子的玉佩,现在连听两场墙角,一个比一个劲爆,还不带中场休息的。
那么,苏轮的反应是什么?
浅也悄悄伸出头,想看苏轮的脸色。
可惜,她失望了。
苏轮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的表情,仿佛这样的问题他处理过千百次,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游刃有余:“私相授受乃为人仆之大忌,今日这话我就当没听到过,若是往后再听你说此等孟浪之语,我绝不姑息。”
闻言,阿罗一怔,水汪汪的眸子一眨不眨瞧着他。好久好久,才喃喃道:“你,你讨厌我……”
这个不是讨不讨厌的问题吧。浅也在心里叹气,刚想站在女性同胞的角度谴责一下苏轮的不委婉,便听阿罗质问道:“是不是小夏?你——你喜欢小夏对么?”
浅也一下子直了眼睛。她怎么会有如此想法?难道只是因为看到过一次她和苏轮拉手?
再瞧苏轮,估计也没耐心应付她的纠缠,不再啰嗦,转身欲走。浅也从他干脆利落的背影里,猜他现在肯定后悔死了没早点走,这才落到这样一个境地。俗话说的好,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嘛。
阿罗不负“女追男”的主动定律,眼见苏轮要走,本能就追上去,也不知是没走好还是故意,脚一崴,竟噗咚一声摔倒在地。
“哎哟!”浅也听到阿罗可怜兮兮叫了一声。
苏轮终于停下了脚步。
清风划过,夜落乌啼,他的眼底不辨喜怒。
依这人的性子,浅也有料到他会说一些伤人的话,但到底还是低估了他毒舌的程度。嘴唇翕动,她听他问道:“你真喜欢我?那我便与你明说——百年苏家,显贵门庭,即便没落了,也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你非良家女,怎能入我苏家门?”
你非良家女,怎能入我苏家门。
这话通俗以言之,就是你不是清白女儿身,就是给我做妾也不配。
不知怎的,浅也忽然想到了杨过和小龙女。
世人眼中,小龙女最是冰清玉洁,不食人间烟火。但讽刺的是,就是这个最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最后反而失了贞。杨过可以等她十六年,那是因为杨过不在乎。若换成别的男人,可还愿意等下去?所以,世间小龙女常有,而杨过,却少有。
苏轮,显然不是杨过。他的骨子里,还流着那高贵的,嚣张的,不可一世的血。
作者有话要说:“苏轮伸手拿了一个绿豆糕出来,指尖触之温热,很是绵软。他不动声色地又放了回去。”
这一段写的较隐晦,苏轮是在试探阿罗话里的真假。绿豆糕还热,说明出炉时间不长,阿罗在外面没站多久。若是冷了,哼哼,这姑娘估计就活不长了。
ps,本文的一大看点是古今思想大碰撞,包括这一章苏轮的娶妻观,欢迎大家讨论。
(战场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