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的话音一落,维珍顿时觉得一颗心要破膛而出,片刻之后,那颗心又落回了原地,照样一下一下敬业地跳动着。
要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就像是她初二那年,外婆拿到了确诊单,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崩溃大哭,她就只是坐在那里认认真真、逐字逐句看完上面的每个字,然后平静地道:“早想到了。”
一桩让你提心吊胆、吃睡不安甚至以泪洗面的事,多年以后终于事发,迎接你的往往不是激动不是崩溃不是害怕,而是……
平静的绝望。
就像是此时此刻的她。
维珍一眨不眨看着面前的男人,从让她爱不释手的光脑门儿,到他平直的眉,映着月牙、狭长的丹凤眼,到他挺直的鼻,看着冷硬却柔软异常、特别好亲的淡色薄唇。
还有她同样爱不释手的喉结……
不,不止喉结,这宽宽、总给她依靠的肩膀,强劲有力的臂膀,还有那双此刻还覆在她后脑上既孔武有力又无限温柔的大手……
哪一样她都爱不释手。
这些种种加在一起组合成的胤禛。
与她生儿育女、笨笨拙拙相知相恋的胤禛。
这些年来为她在这个陌生可怖世界里构建起属于她的、安全温馨的小世界的胤禛。
……
她爱不释手,她舍不得。
她到底还是平静不下来,绝望和崩溃到底还是排山倒海似的袭来,将她淹没。
蓦地,维珍捂住脸,哽咽着开口:“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明明藏得好,每次叫“额娘”的时候,她都会提前在心里做好准备,确保自己不会出错,叫成姆妈。
还有爸爸、阿爹、好婆……
她甚至连自己偷偷想起的时候,在心里都不敢这样称呼,恍惚着,她都快不会叫了。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不就是随口一问吗?怎么还哭了?
四爷诧异之后就慌了,忙不迭要取帕子给维珍擦脸,只是他穿着寝衣出来,并没有带帕子,都想起不吩咐人去取帕子,四爷忙胡乱地用袖子给维珍擦。
“别哭了,别哭。”
四爷心疼得厉害,在床上他别提多喜欢维珍的眼泪了,但是床下,他最怕的也是维珍的眼泪。
“你不想说就不说,算我没问。”
四爷胡乱地擦着,胡乱地哄着,他是真的不会哄人,每回看到维珍掉眼泪,他总是这么慌手慌脚,像是个毛头小子。
怎么都哄不好,四爷急的要命,维珍却一扭头扑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环着四爷的肩膀,靠在上面小声呜咽。
颈窝处顿时一片湿热,烫的四爷心都要碎了,没办法,四爷索性直接把人抱了起来,然后一边慢吞吞地在院子里面挪着步,一边轻轻地拍着维珍的后背。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哄孩子的经验,如今用在了维珍身上,结果……
维珍哭得更厉害了。
四爷忙要停下来,维珍却扯了扯他的辫子:“别停。”
再这样抱抱我吧,就像从前爸爸这样抱着我哄一样。
趁着,我还是……你的维珍。
趁着,你还爱我。
于是四爷就这么老老实实地抱着维珍,在院子里面逛了足足一刻钟,维珍的眼泪总算停了下来。
四爷抱着人进了寝房放下,去内间投了帕子给维珍擦脸,然后又倒了杯润喉茶进来,全程都没有叫下人伺候。
事实上,打维珍掉泪的那一刻,四爷就把人都轰了下去。
不管是笑的花枝乱颤的维珍,还是哭的肝肠寸断的维珍,他都舍不得让别人看到。
“好点儿了吗?”
喂过维珍几口水,四爷放下茶杯,伸手把人拥进怀里,一下下轻抚着后背。
维珍没吭声,静静躺在四爷怀里,半晌,维珍仰起头看向四爷,一字一字轻轻道:“胤禛,我……我做过一个梦,特别真实的梦。”
“梦里的我不是现在的我,我有……另外一种人生,在那里,我叫阿玛是爸爸,叫额娘是姆妈……”
四爷松了口气儿。
亏他这么长时间一直在琢磨“姆妈”跟“穆朗”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只是这话他打死也问不出口,既怕维珍承认,又怕维珍觉得自己小气。
自然了,把穆朗一杆子打到海南去,并不是他小气,而是……穆朗风华正茂、能力超群,而且,二十郎当岁的年纪,不正是该吃苦、该出去闯一闯的年纪吗?!
对,就是这样,他在给那个姓穆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