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术士,不过妖言惑众。”韩玄摆了摆手道:“文聘,你可是跟随我一起讨伐黄巾的,那个张角不也自称为‘大贤良师’吗?最终不还是被剖棺戮尸,莫非你也信这。”
韩玄说完,发现文聘的神色肃穆,心底微微一沉。
“主公,于吉仙人与那张角妖道又岂能相提并论。”许贡凑过来道:“于吉仙人之名,人皆传说,未必言虚,世间万物无奇不有。主公不如随我等,一起跪拜实力……”
许贡还没说完,便被韩玄那仿佛能杀死人的眼神中,连忙闭口,退到一旁。
沉吟片刻后,韩玄望向一旁的黄忠,询问道:“你信吗?”
黄忠放下酒杯,轻声道:“主公,早年间,我为叙儿,求医问诊,也寻了不少的神仙。”
韩玄听闻,眼神顿时黯淡下来。
“不过。”黄忠继续道:“但最终救了吾儿性命的,是主公您。”
韩玄听闻,心情顿时舒缓了不少,不由得仰天大笑,“哈哈!”
“主公若是有需要,在下可代为将那妖道斩杀。”黄忠道。
“主公,不可啊!”许贡连忙怒视黄忠道“黄忠你好大的胆子。于吉仙师普施符水,救人万病,无有不验。当世呼为神仙,岂可轻渎。”
很快,场中诸将瞬间分成两派,一方认为于吉蛊惑人心,该杀。另一方则认为,于吉乃神仙临凡,理应敬仰。
韩玄看着场中混乱,并没有说什么。
因为他的内心,也很纠结,究竟是该杀,还是不杀。
突然,韩玄转念一想,这世界供奉的神佛那么多,多一个于吉,也无伤大雅。
世人求神拜佛,无非是寻求一心理寄托。
但让他担心的是,于吉这个人在扬州的影响力,万一他包藏祸心,如同昔日的张角一般,整个扬州必将再次陷入动乱,这是韩玄不想看到的。
毕竟,如今的于吉,已经对民间,甚至是他麾下的军队有了极大的影响。
韩玄又转念一想,若是于吉能够辅佐自己,用他自己的影响力,来帮助自己巩固扬州的统治。那他将获得一大批,忠实的拥护者。
想到这,韩玄顿时豁然开朗。
他可不相信于吉真的是神仙,只要是人,那便有弱点,有恐惧,有渴求。
韩玄完全可以,以利诱之,让他听从自己。
“安静。”韩玄将手中酒杯,重重砸在面前矮案上。
城楼上的众将,闻声顿时纷纷跪在地上,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尔等既欲要前往拜之,吾不加以阻拦。”韩玄缓缓道。
话音刚落,下方一部分将领,顿时露出喜色。
韩玄指向一旁的许贡,命令道:“你,即刻将于吉请来。本侯也挺好奇,这神乎其神的神仙。正好借此,见上一面。”
“是。”许贡领命后,连忙退下。
没过一会儿。
许贡便恭敬的请来一位,九十多岁,须发皆白的老者。
“主公,这位便是于仙师。”许贡来到韩玄面前,介绍道。
于吉站立场中,虽然年事已高,但仍旧精神抖擞,站的笔直,到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韩玄没有理会一旁的许贡,而是看向于吉,厉声询问道:“吾乃扬州之主,而既为吾之臣民,为何见吾不跪。”
“启禀大人。”于吉抚了抚雪白的胡须,傲然道:“贫道在顺帝时期,于曲阳泉上,得神仙赐予神书,游历世间,拯救生灵。因而贫道乃是替神仙施道,不可跪拜。”
“呵,神仙。”韩玄眼神逐渐变冷,随即道:“也罢,见你已年在耄悼,那便礼不加刑。”
“多谢大人。”于吉拱手谢道。
“本侯听说你求卜问占之术,通灵神奇。万般灵验。不知是真是假。”韩玄询问道。
“贫道得《太平青领书》共百七十卷,其内包罗万象,妙法完全。”于吉笑道:“求卜问占之术,不过其中一小道。”
“好。”韩玄点了点头,笑道:“那还请于老神仙,为本侯占卜一下前程。”
韩玄说着,从腰中拔出一把精美的匕首,径直刺入面前的木案之上。
“这把匕首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也陪伴本侯多年,其上镶嵌着不少珠宝。若是老神仙占卜灵验,那本侯便将此物,送予您。”
“如何。”韩玄看向面前的于吉,嘴角微微上扬。
“那贫道变为大人,占上一卦。”于吉沉默思考了片刻,从袖子中取出三枚方孔圆形的金钱。
韩玄看着他的样子,知道这是一种名为钱筮法的占卜手法。
随着铜钱落地,众人纷纷引颈相望,皆想得知,是吉是凶。
于吉看着脚前,由三枚铜钱组成的卦象,并没有言语,而是低头沉思着。
相比于其他人的迫不及待,韩玄反而无比的淡然。
因为无论对方算出什么,他的心底都有了应对之法。
所以这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于吉,会怎么说。
韩玄端起一杯酒,靠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睛,一边静静等待。
良久,于吉这才缓缓开口道:“此为水雷屯卦,初爻为动爻,屯卦变为水地比卦。”
“此卦是吉是凶啊!?”许贡忍耐不住,连忙询问道。
“此为吉卦。”于吉道:“《屯》坚固,《比》进入,还有比这更大的吉利吗?”
“好!”
“真是太好了!”
周围众将,闻言纷纷面露喜悦,兴奋的交谈着。
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的黄忠,脸色也逐渐变得激动,兴奋起来。
“恭喜主公。”
众将纷纷起身,朝着韩玄躬身拜道。
韩玄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淡淡的询问道:“于老神仙,这卦象我们都不懂,既是吉卦,那便劳烦您,为大家解释一番。”
韩玄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借着于吉的口,让这件事,流传出去。
说白了就是收买人心,借助鬼神在世人面前建立威望,增加自身的号召力,与凝聚力。
就像是当初的陈胜、吴广,他们把写上“陈胜王”三个字的帛书,塞进鱼肚子。
还有高祖斩白蛇,称自己为赤帝之子。
他们所做的一切,都乃是让世人知道,自己乃是天命所归。
这时,于吉开口解释道:“屯卦代表着始生之难,比卦代表着亲密比和,所以从卦上看,大人您就是开始艰难,但是此后发展越来越好,有众星拱月之象。”
韩玄静静听着,周围诸将也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屯卦的下卦为震,震为车。初爻变,震卦变为坤卦,坤为马。因此是马拉车之象。”于吉继续道:“马拉车之象,此卦象代表着,大人您日后不是寻常百姓。”
众将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震为足,坤为地,是双脚站于土地之象。震代表东方,坤又为人多势众,为众人归顺之象”于吉指着地下,指着东方道:“双脚站于土地之象,说明大人坐拥天下,同时又为地位最为尊贵之象。”
此刻,众将已经听明白了,于吉仙师所言,主公日后必定成为天下最尊贵的人。
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人,那是谁啊!
唯有那独一无二的天子啊!
众将眼中顿时露出炽热的光芒,尤其是蔡瑁,更是兴奋的无以复加。
如果自己姐夫能够成为皇帝,那他们蔡家,岂不就是外戚了吗!
蔡瑁可还记得,当初他在洛阳之时,看见那何进,是何等的威风。
于吉无视众人的嘈杂,继续道:“震为雷,为刑罚,为威狱。代表大人坐拥权势。比卦的综卦为师卦,师卦为兵,兵锋锐所至,天下归服。”
“恭贺主公。”
众将们异口同声的赞颂备至。
“好。”
韩玄也是大为快慰,毕竟听了于吉这般话,说不兴奋,那肯定不可能。
“老神仙果然厉害。”韩玄大手一挥道:“赐坐。”
话音刚落,几名士卒便端着一个坐席与矮案,其上摆满了美酒佳肴。
“多谢,大人。”于吉躬身一拜,入座。
经过短短的一番相谈,韩玄也清楚了于吉的性格,那便是重名。
一个人有所取求,那便不再可怕。
“老神仙的这一卦,让在下对您的《太平青领书》颇感兴趣。”韩玄举起酒杯邀请道:“不如今日您为本侯单独讲授一二。”
“大人所邀,自然无不可。”于吉点了点头,同样道。
“请。”韩玄拱手道。
“大人为韩姓,那您知道韩姓之祖吗。”于吉反问道。
“这……”韩玄却是不太清楚,只能说道:“本侯只知,吾之祖上,以姓立国,后被秦所灭,其族裔多居于颍川。而我祖上一脉,迁徙至南阳。”
于吉点了点头,道:“大人有所不知。上古黄帝有二十五个儿子,其中有二子为嫘祖所生,长子为玄嚣,次子昌意。”
韩玄有些激动的听着。
于吉继续道:“昌意降处若水,生韩流。韩流取淖子曰阿女,生帝颛顼。”
“颛顼,莫非是那位黑帝?”韩玄询问道。
于吉点头,道:“据五方上帝所言,所居玄宫为北方之宫,北方色黑,五行属水。颛顼便为水德之帝,又称‘玄帝’”
“老神仙的意思是……?”韩玄又问道。
“以老道之见。”于吉抚了抚须道:“大人韩姓,玄名。应当为北方黑帝颛顼临世,天命加身,日后必将建不世功勋。”
韩玄点了点头,这个老家伙说的,险些让自己都信了。
什么颛顼转世,什么北方黑帝、玄帝。
真能胡扯。
不过,韩玄扫视四周,周围的将领们,此刻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看来,他们对这种东西,很是相信啊!
这不正是他所想达到的效果吗!待今日之后,这些流言说不定很快就会流传出去。
之后,于吉又侃侃而谈,讲述了不少《太平青领书》的内容。
内容果然博大,其中涉及天地、阴阳、五行、十支、灾异、神仙……等。
韩玄见对方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尤其是在忽悠人这点上。
随着于吉的不断深入讲解,韩玄也明白了,所谓的《太平青领书》的宗旨,那就是专以奉天地、顺五行为本,亦不、有兴国文嗣灾害术。
其中讲道,以“无为而无不为”的黄老学说为治国方针。
于吉认为天人一体,人的一切能够影响天道,二者息息相关,可以互相影响,反馈。
若君王不贤,天必降以灾祸,小则损伤疾病,大则灭国亡家。
于吉提倡儒家的伦理道德,认为明君清官理应互相维护,扶持。并以鬼神之说,劝诫和警告昏君和贪官污吏,谴责他们的贪婪,不劳而获和残暴。
最让韩玄感到震惊的是,于吉竟然提出平等,反对过度剥削。
他的期望是,要建立一个人人劳动、周济贫穷的平等盛世,主张保护山林和土地,还提出一些利于农业生产的主张。
虽然有一些,太过相当,但依旧有很多有用,值得拿来借用的东西。
不知不觉间,二人相谈直至黄昏。
“大人,时辰不早了,贫道便告退了。”于吉起身,刚准备离开。
“道长请慢。”韩玄连忙拦住他。
以韩玄的性格来讲,既然人都到手了,怎么可能还让他离开呢!
于吉在扬州的影响力,他可是看在眼底。
继续让他留在这,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事情。
“于道长,不如暂时留在我这,我准备为您在荆州建立一座道观,用以弘扬道法。”
韩玄的意思很明确,这种人,还是老老实实在他眼皮子底下为好。
“天色不早了,带老神仙下去休息吧。”
于吉本来是想拒绝的。
但韩玄挥了挥手,示意一旁的甲士将其带下去。
于吉毕竟只是年近百岁的老者,根本无力反抗,只能跟随甲士离开。
随着于吉离开,城楼上的这场宴会便彻底落下帷幕。
众将纷纷起身告辞。
这时,黄忠独自走了过来。
“主公,你是准备留着那个于吉吗?”
“汉升,你想说什么?”韩玄靠在城头上,看着远处的黑暗,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