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秦军顺势而逃，凌瑜带了两万骑兵前去追讨，最后也没能将徐有桓与赤郝抓到，但此行，他们终究损了几万兵马，乘在下风。
赤郝的残军带着人到边境时，看到徐有桓他整个都傻了。
他骑马而归，狼狈至极，所带去的兵马已经不剩多少，赤郝望着那处静静坐着的人，忽然就开始发怒。
“你在干什么？”
他那么费心费力的在前面攻打敌军，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什么表示都没有，居然还有精力在此处安安静静的待着！
“当初你说让我带十万骑兵拿下荆南军营，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我险些就没命了你知道吗！”
面前人情绪已经失控。
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一开始要这样对他，为什么要手下留情，若是徐有桓能及时将全部兵力带上，就算卫怀胥派人援救，他们或许也乘在上风！
这是赤郝第一次对他发那么大的怒火，他企图叫醒他，可是这个时候，徐有桓到底在顾虑什么？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徐有桓抬头，他是真的累了，从踏出燕州城的那一刻，从背叛许卫的那一刻，他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好像永远无法追寻到那个最真实的自己。
他知道战争从来没有什么对错之分，但是死了那么多人，现在得到了什么？
他的存在，他的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自己也想知道。
周围彻底重归寂静，徐有桓平视前方，只觉得一阵恍惚。这个时候做决定，在别人看来，是不理智的，但再次回想起今日这个场景，他依旧不后悔当初这个决定。
那一夜，赤郝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数万大军在一夜之内离开荆南附近，这是徐有桓亲自下的命令。
大唐派兵前来，北秦已败，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他会亲自派人跟父汗复命，此事由他自己一人承担。
*
说来也奇怪，这段日子里，雪忽然停了。
无论是荆南还是燕州城，都像是一个刚从百废待兴的死城中重新复燃的新生儿。
而两日之前，魏常遇跟着带了兵赶至荆南后，顺带清理了边境的一些残党。
两军双方还未达成协议，虽然北秦已退，但是很难保证他们不会卷土重来，此事需要进一步进行商议。加之，这段期间刚刚结束战争，街道上，有士兵帮忙发送粮草给城中难民，还未恢复以前的生机。
人来人往，风落雪停。
一切有待安排。
“还有十几日就要至年节了。”
街道上，魏常遇与少女同行。
今日是他来到荆南的第三日，战事告一段落，接下来便是继续计划其他，有些事情，或许也需要说清楚。
“此次战事你立了大功，我已命人上报朝廷，不如此行你就随我一块回长安，领赏功勋。”
说起来，魏常遇还未曾告诉过许步薇，他与许卫二人曾经的关系，原本之前见面的时候他便想朝着她解释清楚，但是后来没有机会，又怕提起她的伤心事。
“现在燕州城收回，你唯一的心愿已了，想必也没有牵挂了。”
许步薇的脚步停了下来。
其实她有时候觉得，这段时间解决了燕州城的问题，一瞬间她反而不知道要做什么。
但若说了无牵挂，许卫的尸体没有找回来，这半年以来，她也没有机会替兄长立衣冠冢，许家之中，也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
回家，她没了家人，无家可归；去长安，人生地不熟，听闻那边都是王侯将相之女，她向来不爱吟诗作赋；留在荆南，荆南却不是她的故乡。
天下之大，她竟然头一次生出无她容身之处的想法。
“我想先回燕州城看看。”她道。
魏常遇能理解她的心情，也没有多加挽留，只是想到许卫……
“步薇……”身侧传来魏常遇的声音，他斟酌了会儿，“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很好奇。”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会儿。
“你兄长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步薇抿唇，她没想到他会忽然提起许卫的名讳，但既然这样一说，便忽然想起他所经历的一切。
这些年，风霜雪雨……
她的心莫名的绷紧，微微吐出一口气息。
默了须臾。
“亡魂已故，他是燕州城的英雄。”
魏常遇垂眸，略微点头未再继续问下去。
像是又刻意避开了这个话题。
“既然如此……”
“若你想好了要跟我们一同离开，这几日的时间，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抓紧安排，等回了长安，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虽说她对长安不曾熟悉，但依照着许步薇的本事，眼下陛下有心嘉奖，赏赐不绝，要想安身度过余下，一个人留在燕州城，不如去往长安。
这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不管怎么样，总要给自己留有一个退路。”
许步薇点头道：“我知道。”
此事她会考虑周全。
二人又简单了说了两句。
相处了这些天，她也算刚刚了解魏常遇是一个怎样的人，但是有的时候，许步薇却感觉这个人对她不同。
但也并非是男女之间的情感。
她还不明白是为什么，唯恐自己过于揣测，其中缘由也不好过问。
直到魏常遇已经走了，许步薇还在想方才的事情。只是一路走着，她抬起头，遥遥就看到一个身影，倏然间停了停。
街道对面多了个人。
夜色将近，灯光下雪霜交织，风中玉白色的衣襟微乱，卫怀胥刚从军中出来，披着一身厚重的大氅，眉眼清俊。
比起之前，他瘦了些，脸色也没有之前的好。
许步薇就站在原地没有动，等着他走到自己身边。
此时此刻，她的情绪很复杂。
这种感觉她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还能再见一眼重要的人，对于她来说是很奢侈的机会。
想到这里，以前的事情好像全部都能暂时抛之脑后。
“你怎么在这儿？”少女象征性的问了句。
卫怀胥已经走到少女面前：“处理好军中事务，听说你在这儿，所以就来了。”
许步薇抬头看着他，迟疑了会儿。
少女温声道：“那正好，你陪我再走走，我有话想跟你说。”
年轻人牵住她的手心，抿唇笑得很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