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村田特意提醒什么,因为早在放假期间,程大力便已将叠军用背包这一技能传授给了程延。
不仅如此,程大力更是通过何清了解到一个重要信息:相较于技工分所,警察分所在此方面要求更为严苛。原因无他,只因警察分所学的乃是普鲁士式的军队作风。
正因如此,程老爹还特地邀请站内那位已经退役的中尉、小井站长亲自出马,对程延进行一对一指导,确保他能熟练掌握叠背包的技巧。于是乎,当面对村田演示的折叠方法时,程延不过是佯装观察了几下,随后便轻而易举地完成了任务。
然而,与程延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孙新。虽说他的父亲孙永祥身为跟车的列车长,确实结识不少关东军退役军官,但想要请到家中来亲身示范教学却不没有时间。
最终,孙新费尽力气叠出来的背包,得到了村田这样一番严肃沉稳的评价:“你的父亲一定当过列车员吧?看这模样,不就是硬卧车厢里的叠法吗?”言语之中,似乎带着一丝调侃。
“程桑你叠的不错,好好教一教孙桑!”村田果然非常和蔼,脸上挂着如沐春风般的微笑,语气温和地说道。既没有像程延之前所想的那样打骂学生,甚至连一句重话都不曾说出口。
这让程延不禁有些惊讶。毕竟,他在入学前曾经听父亲说过,在警察分所里,分队长打人骂人是家常便饭,而学员们却毫无还手之力。哪怕只是回嘴骂一句,最轻也要记个大过,严重的话可能会直接被开除。至于打教官或打分队长这样的行为,更是想都不敢想,因为那可是要被军法处置的。
然而,令程延没想到的是,这个学期的高岛与村田都显得格外和蔼可亲。整整一个学期过去了,除了偶尔会听到一些责骂声外,几乎从未见过他们动手打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程延逐渐与同学们熟悉起来。后来通过聊天,他才了解到,原来高岛和村田的部队都已经被裁撤掉了。他们之所以能留在警察分所担任队长一职,完全是靠走后门找关系的结果。更为重要的是,警察分所的这些学生虽然都是中国人,但实际上他们都是满铁老职工的后代。因此,满铁调查部长松冈特意提醒过高岛和村田等人,千万不能轻易对这些学生动手。
这位松刚部长,别看他是个日本人,可人家是在美国加利福尼亚长大的呢!所以做事风格带着点美式的味道。不得不说,这对于程延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福气啊!按照程延的身份与地位,他一辈子都应该没有机会见到像松刚这样的大人物。但是谁又能想到,12年之后,两个人竟然会有机会在同一架飞机上,从大连飞往东京。
按照村田的指示,叠得最好的四人负责教导叠得最差的四人,而村田本人则亲自指导叠得不好不坏的那四个人。尽管在这两天里,村田对他们叠的背包批评得一无是处,但程延还是偷偷听到他跟前来巡查的高岛说:“这一届的新学生叠得真不错,应该算是叠得最好的一届了,可比我当年强多了。想当初我当新兵的时候,就因为这个,我至少挨了十个大嘴巴子,还被踹了好几脚呢。”
程延对于警察分所的情况感到十分惊讶。这里的伙食不仅糟糕,而且一天竟然只有两顿饭。据说是因为这是日本军人的日常训练科目之一,旨在让他们学会忍受饥饿。早上七点,程延只吃了一个窝头,之后便一直饿着肚子直到下午五点才有机会吃到第二顿正餐。这次每人得到两个窝头、一勺子海菜汤和半勺炖得稀烂的土豆。无论是早餐还是晚餐,程延所在的分队都要与其他新生分队一起在新生食堂用餐。至于二年级,他们有专门的食堂;而三年级的学生此时已经进入实习阶段,所以并不在学校内就餐。
就餐时,每个分队都有一张大桌子,上面放着一大盆的主食、一小盆的汤和更小一盆的菜。程延看着这些食物,心里暗自琢磨:自己家四口人每顿的饭量似乎都比这十三个同学加起来还要大呢!这时他才意识到,村田昨天说的话没错——昨天晚上那顿饭确实是学校特意为新生准备的,目的是让大家吃顿好的。
每个学生都有一个军用饭盒,由分队长村田将把汤分到每个人的到饭盒里,然后将饭和菜放在饭盒盖子上,再配上一把勺子,这就是所有的餐具了。因为实在太饿了,等村田刚一分完饭菜 ,程延这次吃得很快。但一旁来自大连的严亚宁却哭了起来。原来,他根本无法接受这种难吃的饭菜。不过令人意外的是,村田并没有因此对他发火或打骂,反而温和地问道:“还有谁不够吃的吗?”
然而,当他扫视众人时,却发现没有一个人举起手,甚至有至少三个人和孙新一样,无法吃完自己那份饭菜。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心中涌起一股失望之情。他默默地走到那几个人面前,接过他们手中的饭菜,然后一同倒入了原来分别盛饭菜汤的盆中。
接着,他回到队伍前,再次强调道:“我们整个分队的饭菜都是定量供应的,如果你们当中有人觉得吃不下或吃不完,必须把食物交出来给我这个分队长处理。这些剩余的饭菜会由我来分配给那些还没吃饱的人,或者送给其他需要的人。但绝对不能私自将食物送给别人!”
这就是 8 月 19 日,程延在警察练习分所度过的完整一天,此时他才真正明白了老爹说的那句:“在家事事好,出门一时难”。岂止是一时难啊!恐怕今后三年,甚至更长时间,程延都要度过这样艰难的岁月吧。
不过老爹仍然忍着心疼将他送到这里来,恐怕也是为了他好,毕竟在乡下,普通农民连这样的饭菜也还吃不上呢。而仗着东北乡下孩子从小养成的皮实耐揍的性格,很快包括程延在内的绝大多数学生都很快适应了这里的生存环境。
不过他们心里清楚,如果想在这里混下去,光靠身体素质和耐揍能吃苦可不够,还得有真本事才行。于是大家开始努力学习各种知识技能,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训练,晚上还要挑灯夜读。虽然生活艰苦,但他们并没有放弃希望,反而越发坚定地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警察——此时生活在日本统治下的关东州已经快三十年的中国人还没有太强烈的反抗意志,真正的反抗意志恰恰是在关东军发动九一八事变后才开始产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