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梦中全没发觉她的特殊。
即便最近关注她,也只看出她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丫头。
得知彼此有一段善缘,我很惊奇。
全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身份。
我震惊不已,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安慰。
许久,才轻轻握住她冰凉的双手,柔声道:“你放心,就算不让圣上知道……”
我也会让她过得比现在更好。或许可以和盛青山商量,凭他对郝太守的敬佩,保她衣食无忧、更好的生活,不是难事。
灵卉似乎已经料到我要说的话,不等我说下去,径直摇头道,“奴婢谢谢夫人的好意,但夫人不必再为奴婢做任何事。能够在您身边,为您分忧,已经足够。奴婢已经非常满足了。”
谁会满足于做一个下人?我望着她,以为她心中郁结未开,用做苦力来折磨自己,不忍道:“阳城失守,苗兵残暴,那场悲剧不是你的过错。我救你时,也并未想过要你回报。你本该有更好的生活,你家人若在天有灵,也会希望你过得更好。”
我句句恳切,希望她能接受我的安排。
灵卉感激地笑了笑,那笑十分清浅,只在嘴角勉强扬起一个弧度。她的眼中有水汽,却没有温度,仿佛看破了红尘俗欲,“夫人若真想帮我,就让我像现在这样待在您身边吧。逝者已逝,往事如斯,我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我的身份。如果可以,请您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如今的我,只是您院中侍应的灵卉而已。简简单单便是最大的幸福。”
我本想再劝一劝,迎着她清冷决绝的目光,无奈何咽了回去。
来日方长,待解开心结,再劝她不迟。
我抿唇不语算是答应。
她见我如此,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女子。一再拒绝更好的生活。
莫名,我挑起眉梢,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不告诉别人可以。但你说了这么多,我还知道你的姓名。”
灵卉愣了一瞬,似乎有些艰难地说道,“郝仙玉。”
“郝仙玉。”我默念了一遍,“是个好名字。”
灵卉有些不自然地看着我。
“郝小姐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郑重其事地向她保证,“从今以后,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没有你的允许,我绝不会透露半个字。”
灵卉点头,神情感动,“谢谢夫人。”
*
不想一直伤感,我临时起意,“当然,你说一直做个侍应,那可不行。”
反悔太快,灵卉有些意外。
我继续道,“你也知道我无人可用,从今日起,你便与连枝一起在房中伺候吧。”
未等灵卉答应,连枝匆匆忙忙地跑进来。
“夫人,东西已经准备好了,马车也已经等着了。”
见到灵卉在房里,连枝露齿一笑,“要不今儿个,灵卉与我们一起去吧?东西太多了,我一个人根本拿不了。”
“多少东西?”只是一个食盒罢了,装什么得要两个人拿。
连枝掰着手指头,颇有些得意的回道:“今天拿得可多了,有大将军要的绿豆汤,夫人爱吃的芙蓉糕,还有一道五色的凉冻。袁大厨从昨晚就开始准备,打包票说又好吃又好看,一定给夫人挣足牌面。”
从昨晚就开始准备?那昨晚盛青萸说的,是真的。
如此大张旗鼓,难怪府中人尽皆知。
也难怪连蓝凤秋知道了。
我有些嗔怪地瞪连枝一眼,“哪里需要这么隆重。”
“不止这些!”连枝不以为然,“夫人忘了郭将军、杨将军和何小将军要的了吗?都带上了!装了两大盒子呢。”
“……”我有些无语,“你这是要将厨房搬去。”
“隆重些也好。”灵卉忽然开口道,“都说吃人的嘴短。夫人多送些吃的去,有些话即使你不说,也会有人帮你说的。”
言之有理,我点点头,转眼还是觉得无奈。
指着灵卉脸上的印子道:“伤成这样,哪能跟着出门。”
“都不肿了。”连枝凑近瞅了瞅,“我稍稍遮盖一下就看不见了。”
不知不觉那药膏起了作用,原本突兀的掌印当真已经平复。
连枝一边将人拉到梳妆台前,一边念叨:“要快要快,袁大厨说那冰凉糕化了就不好看不好吃了。”
肿消了,疼还是疼的。灵卉硬是一声不吭,由她折腾。
连枝的手艺了得,眨眼的功夫,灵卉脸上的印子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皮肤白皙浓眉大眼的姑娘。
“看!这多好!就该这样!全院子就你不爱打扮!”连枝一边数落,一边催着出门。
时间紧迫。大有一副赶鸭子上架的架势。
车夫更是被她催得皮鞭不停。
一路颠簸,终于到了军营门口。
我抚着胸口,大口喘气,真不至于。
“是大将军夫人的马车吗?”门口的士兵认出我们。
我与连枝、灵卉交换眼神。
“是的。”车夫道,“里头坐着的是大将军夫人,和她的两个随身丫鬟。来给大将军送东西的。”
短暂的沉默,我以为又要下车。
“放行!”士兵的嗓音十分响亮,越过高墙,激荡着回音,“大将军夫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