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伯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转瞬便被一层淡淡的疏离取代:“夫人想多了,我吕某人不过一介布衣,有幸能在您的庄子里做事,的确期盼能遇见夫人得到赏识,为自己谋个体面的身份。但绝不敢奢望其他。”
难道,他现在还没有那样的打算?我将信将疑,却也不急着要他承认什么,“既如此,那先生到底应不应我的条件?”
吕伯渊眸光微闪,沉吟片刻方道:“与夫人有关之事,吕某人必当竭尽所能,知无不言。荣盛两家世代忠良,受天下人景仰,在下岂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实属夫人多虑了。”
无论怎样,姑且算是得到了他的承诺。我心下稍安,正想着下一步要怎么做。吕伯渊忽然向我逼近。先前说话我们本就离得不远,大约两步的距离,转瞬便到了咫尺之间。
我一时慌乱,本能地扬起手,向他脸上抽去,“登徒子!”
梦中未曾听说吕伯渊好色,但名声在外也不算什么正人君子。兴许只是我没听到他的丑闻?不禁怒目而视,“你又做什么!”
吕伯渊不闪不避,摸了摸嘴角,目光幽幽地看着我,“夫人认得我?”
“你、你胡说什么?”我心头一惊,瞪着他掩饰自己的心虚,“我深居府中怎会认得你这种人?”
“无妨。”吕伯渊再次站直身体,仿佛刚刚也没发生过,只是两眼意味深长的看着我,“夫人想说时,再说不迟。”
我心里七上八下,不知自己哪里让他生疑,不住地打量他。
正在踌躇之际,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随之而来的,是家丁的禀报:“夫人,何将军回来了。”
我下意识地看向吕伯渊,只见他神色自若,退后几步,做出恭敬模样,“夫人放心,何将军必已将人证都带了回来;近三年的账簿我也已备好,只要将孙功名带上来。人赃俱在,今日必能将事情料理清楚。”
我匆匆走出堂屋。
见何正武大步流星走进院中,身后由士兵押解着几十个佃户,皆绑着双手一个连着一个。一时间挤满了空地。
“夫人饶命。”那些佃户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齐刷刷跪了一地,苦苦哀求,“我们只是按孙管事的吩咐做事,并没有多拿一分钱啊,求夫人明察。”
我扫视众人。之前在路上便见过几个。只见这些佃户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脚上的鞋子都破了洞。不像是刻意打扮。看来果然如吕伯渊斥责的那样,孙功名贪得无厌,吃得连渣都不剩。不仅贪了我的钱财,还苛扣了这些穷苦的百姓。就连面孔稚嫩的孩子,也没有一身合身的衣服。
何正武见我面色沉重,向我走来,语气柔和,“田中守着的,就是这些人了。路上已盘问过,再无其他。”
“将军此番辛苦了。”天气炎热,何正武风尘仆仆,玄色的长衫露出更深的印记,已经汗透。我见他眉宇间难掩倦色,想来昨日宿醉,今日又这番折腾着实辛苦,心生不忍,“回去可要好生歇息。”
话音未落,猛然察觉失言,我有些尴尬地扭头。
“还好。”何正武唇边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你若还有事情要吩咐……”
“夫人,剩下的事,交给我吧?”吕伯渊站出一步,恭敬地打断他的话。
循着声音,何正武警惕地盯着他,“他是?”
“小人吕伯渊,是夫人新招的幕僚。”不等我开口,他已介绍完了自己。
“幕僚?”何正武有些不敢置信地看我一眼,“做什么的?”
我连忙解释:“吕先生是此处的账房先生,刚已向我揭露了孙功名的所作所为,并愿意拿出近三年的详细账簿,协助我们查清事实。我见他为人正直,办事妥贴,便打算将这个庄子的事务,以后都交给他管。”
何正武闻言眉头微蹙,看似有些不悦,但到底没有多言。只冷冷地瞥了吕伯渊一眼,“管事罢了。”
“夫人说,名下的其他庄子也会交由我管。”吕伯渊依然恭敬,却不肯认同他的话。
何正武面色不善,似要发作。
“既然吕先生愿意帮忙,”我小心翼翼地说道,“不如我们先将孙功名带上来……”
“那就先提孙功名。”何正武无可奈何地看着我,“幕僚的事,稍后再说。”
我暗暗松了口气,生怕他们起了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