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抿唇不语,深知此时说什么都是徒劳。只听着他们说他们的道理。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两腿酸软。
父亲的脸上已显露出些许不耐烦,“从今日起,你每日去祠堂跪两个时辰。待你想明白了,再请你兄长送你回去。以后好好生活,莫要再做那丢人现眼的事。”
我心中早已没有波澜,只暗暗钦佩吕伯渊的算计。
不由地望着虚空某处说道:“父母命,不敢违。父亲要我跪祠堂,女儿不敢不从。但我既然走出了盛府大门,就绝不会回去。女儿也并未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丢人现眼,失了嫡女尊严。”
“放肆!”“妹妹!”母亲和兄长同时惊呼出声。
父亲狠狠一拍案几,指着我的鼻子怒斥道:“当真是纵坏了你!”而后又向着母亲质问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还不去请家法!”
母亲被父亲的训斥震慑得满面通红,匆匆一瞥,恨不得剜下我一块肉去。
“父亲,妹妹只是一时愤懑……”兄长心知不妙,挺身而出,护在我面前,“她平日不是这样的人。妹妹从小知书达理,是闺秀典范,怎会不知这些道理?只是被盛家欺负得狠了,积怨已久,咽不下这口气。”
“你给我退下!若不是你偷偷纵容,她也不敢这样!”父亲怒火中烧,转而迁怒道,“盛青山身为一品大将军,娶妻纳妾有何不可!本是宅院中的小事,你去告他宠妾灭妻,意欲何为?就凭她一面之词,就为替你妹妹出这一口鸟气?你若真的耽误他的前程,因小失大,两府之间如何交代?”
“可他的确于妹妹有亏,丝毫没有考虑妹妹的处境!于情于理,也不能坐视不管!”兄长情绪激动,面红耳赤,为我据理力争。他向来是有礼的,尤其在父母面前,唯命是从。今日能为我做成这样,实属不易。
“闭嘴!”父亲腾地站起来,瞪着兄长说道,“你也要学她目无尊长吗?!”
兄长顿时羞愧的低下头,犹如霜打的茄子,跪在地上,“儿子不敢。”
“都是你!”父亲两步跨到我面前,痛斥道,“我荣家的门风,全叫你败了个干净!还不跪下!”
我心如死灰,施然跪下。母亲已拿回了戒尺。
父亲并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他高高举起,声色俱厉:“这一戒打你不忠不孝。享尽荣华却不知回报,为家族蒙羞。顶撞长辈,不知悔改。”
唰。戒尺划破堂中凝滞的空气,刮过耳畔,狠狠抽打在我背上。
饶是我紧闭双眼,做足了挨打的准备,仍抵挡不住那皮开肉绽的剧痛。
“你可知道错了?”父亲高声喝道。
“女儿不知。”我双拳紧握,睁开双眼,直视着父亲,“父亲教我自尊自爱、贫贱不移。盛青山负我,我便弃他,我有何错?父亲教我知曲直明事理。婆母辱我,我禀明父母兄长为我伸张,我有何错?我身为嫡女,谨记尊严,不堪受辱,何错之有?!亦或是父亲只想要女儿去做两府交好的筹码!”
“你还狡辩!!”父亲勃然大怒,手中的戒尺再次狠狠挥下,咬牙切齿,“你是女子!既嫁从夫,他哪怕三妻四妾,也是人之常情,你说他负你,岂有此理?你口口声声不堪受辱,却如此不知廉耻,妒忌生乱!活该看打!”
背上传来火辣辣的疼,很快钻心入骨,穿透四肢百骸。
“父亲!不能打了!不能再打了啊!”兄长见我摇摇欲坠,急忙抱住父亲的胳膊,“妹妹羸弱,受不住的!”
“便是打死,也不能叫她出去辱没门楣!”父亲怒不可遏,仍要举手再打。
佘氏再也看不下去,扭头撇过脸去。
“妹妹,你就说句好话吧,莫要再讨苦吃。”兄长抵挡不住,扶着我的肩头,焦急劝说,“你信我,不至于此的,是你不知他的心意,盛青山不会负你,他为你做了许多,命都可以豁去,怎会舍得负你!你误会他了,莫要再逞强了……”
疼痛已然叫我忘了怎么伤心怎么哭,震颤的牙关咬破口中的细肉,尝到血腥。他们总有他们的道理。盛青山有他的道理,婆母有她的道理,父亲母亲所有人都有道理。偏偏好像我最没有道理。
天旋地转,我摔伏在地上,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及有口难言的绝望。
恍惚间听见丫鬟来报:“老爷、夫人,大将军来了!就在门外。”
“快将你妹妹扶起来……”
“不必扶,叫他看见我荣家的家教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