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只有佘氏为我送行。她一身素色衣裙,乌发高高挽起,神色黯然;亲手将我送上马车,又递来一个包袱。我托在手中,犹如千斤。
“是我与你兄长的一点心意,莫要嫌弃。”佘氏眼眶泛红,语带哽咽,手指微微颤抖,“经此一别,小姑千万保重。莫要怪你兄长,他……他也是没有法子。”话音未落,她别过头去,似是不忍与我直视。
雨滴砸在油纸伞上,发出细碎杂乱的声响,将离别的气氛搅和得支离破碎。我点了点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艰难地开口:“我不怪任何人。感恩嫂嫂恩情,来日若有机会,定当涌泉相报。”
佘氏紧抿双唇,在她眼里我哪里还有未来可期,这般故作坚强的话音更加令她自责难过,连忙以手掩面挡住呜咽。
再拖下去只是徒增伤感,我狠下心来,放下车帘,催促启程。
马车缓缓驶离相府,透过车帘的缝隙,佘氏的身影越来越远。没有不舍,却有遗憾。禁不住潸然泪下,车内车外皆是凄迷。
马车在泥泞的道路上颠簸前行,豆大的雨点溅入车厢,打湿了我的衣裙。和风一吹,令我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不知是不是药物的关系,总觉得今日头重脚轻。
“行行好吧,大人行行好吧……”突然,车外传来几个稚嫩的乞讨声。只见四五个半大的孩子跟随着马车,一边跑一边拍打车厢。
“去!”车夫不耐烦地呵斥了一声,与此同时长鞭抽在车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吓得那些孩子四下逃散。
“小姐莫怕,就快到了。”车夫王伯是荣家的老人,从小到大不知坐了多少回他的车,如今也是最后一程了。
强压着心中的伤感,我将车帘掀开一条小缝向后望去,那些孩子衣衫褴褛站在雨中,茫然不知所措。
“王伯,刚刚那些孩子是哪里来的流民?”寿城虽有乞丐,却不会像这样拦车。
“都是近郊来的。”王伯一边驱车一边回答我道,“小姐不知,这一连几日的大雨,将近郊的山都浇透了,从山顶滚落了许多泥石下来,毁了不少村庄。这雨还在下,田地也遭了殃,许多灾民无处可去,就躲来城里。”
泥石流。我缓缓思索着梦里的印象。盛青山归来不久,寿城的确发生过一场山洪。泥石不仅淹没了村庄田地,还让许多人失去了生命……
思及此,我浑身一震,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寒意直蹿脊背,汗毛倒竖。
盛青山这三日并非故意疏远不来见我,而是去救人了。可他们不知道,更大的灾难即将降临。
我胸口绞痛,连忙催促:“快一点,王伯,我有急事。”话音未落,又改变主意,“不!现在立刻掉头送我去近郊!去找救灾的官兵!”
王伯应了一声,加快了行车的速度。马车在雨中飞驰,我的心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发焦急。大雨滂沱,灾难并没有结束。
那些以为劫后余生的百姓,那些奔赴前线的士兵,会被更加猛烈的山洪吞噬。山体很快就会滑坡,会带走更多人的生命。
车外忽然电闪雷鸣,是了,就是今天。盛青山夜晚送回噩耗,要府中抽人去近郊救济。
马车一路狂奔,终于在一处简陋的营帐前停下。我撩起裙摆跳下马车,踏着泥泞跑进帐内。帐中数十名将领正围着议事,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盛青山。
众人看到我,都是一愣,显然没有认出我来。因红疹渐渐显现,上车时我已经戴上了面巾。虽不该抛头露面,但此时已经顾不得许多。
“将军,请带着大家立即撤离此处!山体即将滑坡,这里会爆发更大的山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