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宸扣住我的肩头,试图让我冷静下来:“阿瑶,我知道你现在很着急,但临危不惧事急从缓,你难道忘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必然会有拉扯,也定然会有损伤。我已派人打点……”
我心知他说得都对,太子想要将我们置于死地,怎会坐以待毙?
开弓没有回头箭。
事已至此,无论使者从盛青山那里带回来的是什么样的答案,夜长梦多,为求稳妥,太子一定会不遗余力地为我罗织更多罪证。
是以,他不会轻易放走吕伯渊,更不会放过枭记的人,甚至我身边的任何人。且冠冕堂皇,根本阻拦不住。
没有定罪,吕伯渊到底是官身,仍要受皮肉之苦;枭记的管事、掌柜都是平民百姓,只会倍受煎熬。他们越是忠诚可靠,越是凶多吉少。
萧景宸口中的“吃些苦头”,令我不寒而栗。
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我怎么冷静?
我烦躁地挣脱他的束缚,两手不安地交握于胸前,脚步凌乱地在屋内徘徊。我无法让自己停下来,怕克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阿瑶,”萧景宸想要制止我,被我冷漠地推开,无奈地立在原地,“你冷静些。枭记被牵连的人,足有百数。无论我们做什么,没有办法保护所有人。”
我明白,我明白,我都明白。
萧景宸此时防不胜防,太子针对我,其根本还是在忌惮他,任何多余的举动都可能让他陷入更深的困境。他已尽力了。
可是,我心里发寒,即便脚下不停,身体仍一阵阵打着冷颤。
我像一头断角的鹿,在林中跌跌撞撞。
“阿瑶……”萧景宸再次上前想要拦住我,他拉住我的胳膊,再次被我挣脱,我停不下来,“任何事,都有牺牲。”
他极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牺牲?我像是被人狠狠扎了一针,僵立原地,双手紧握,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梗着脖子,仰视他,“牺牲?这算什么牺牲?他们是在被迫害!他们做错了什么,他们只是在勤勤恳恳的活着罢了,只因为上位者的恶念,便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他凭什么?凭什么!”
我越说越激动,连声音也带着明显的颤抖。
“他今日能害百人,来日便会害天下人。”我咬牙切齿,口不择言,“你说若天地不仁,妄为天地。你告诉我,现在是什么天?是什么天!!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被我吼得有些怔愣,回过神来,一把捂住我的嘴,不无严厉地说道:“阿瑶!慎言!”
我心里存着侥幸,他会为我换新天,可他捂着我的嘴,让我慎言。不禁愤怒地瞪着他,憎恶他,他到底也是皇家的血脉,流着一样冷酷的血。他若以为这一切代价都是正常,他永远不会觉悟。
他被我的目光刺痛,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我用力推开他,冷冷道:“萧景宸!你忘了,你们生来,便是为了保护黎民百姓的!你们的荣华富贵,你们的锦衣玉食,皆受百姓供奉,全因百姓相信你们能造福社稷,带来光明和幸福。
可你们呢?这样随意践踏人命,鱼肉百姓,何以为天!”
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言辞之间已无所顾忌。
萧景宸见状顾不得许多,一把将我箍入怀中,将我的脸深深埋在他的胸口,“阿瑶,你莫要冲动,隔墙有耳,这些话绝不是你该说的。我知道你气愤,失望,你打我、骂我都可以,莫要再胡说了,倘若传出什么,所有人都将因此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垂下头,声音低沉,擦过我的耳畔:“你的信,我已派人快马加鞭送往边疆,盛青山很快就会明白当前的局势。只要信使在朝廷的使者到达之前抵达,他必然会借机对朝廷施压。
此次出征,是皇帝夙愿。倘若因为粮草之事,耽误征程,功亏于溃,必将引起龙颜震怒。他或许会默许皇子相争,但绝不会忽视战机。届时无论是释放吕伯渊还是释放枭记,都会给我们带来转机。”
他将我搂得更紧,仿佛要将我融入身体里,手掌不停拍抚我的后背,“我说过,一切皆会如阿瑶所愿。国泰民安,海晏河清。一定会的,信我。”他声音很轻,却言之凿凿,字字清晰,“信我。”
“无论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答应我,你要藏好自己。切莫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