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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狗怔怔回过头看向门外。

一只脚缓缓迈入门,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双纳地黑色布靴,与他的是同款样式。

王二狗浑身僵硬,木讷的抬头,将目光上移,最终落到那人脸上。

“啊啊啊!鬼啊!”

王二狗失声尖叫,亲眼见到已经死了的人,此时正直愣愣的看向自己。

四目相对,来人正是昨晚连同自己潜入客栈天字房,萧嶙房间准备暗杀萧嶙的杀手老大,郑四虎。

郑四虎右边胸口缠着纱布,上面还隐约看得出干枯的血迹。

昨晚萧嶙扔出匕首,正中郑四虎的右边胸口,郑四虎失血昏迷前看见二弟王二狗丢下自己跟三弟跑路的画面,最后沉沉闭上眼睛。

再睁眼,是一个陌生的环境,身上的伤口已经被人处理好,绑了纱布。

不待王二狗做出下一步反应,郑四虎就要挣脱抵着自己的侍卫跑过去踢那叫自己大哥给自己伸冤的王二狗。

“王二狗,老子踹死你,斯,哎呦!”

郑四虎挣脱着就要冲过去,一用力撕扯肩膀带着伤口丝丝拉拉的疼。

“大哥,二哥,别,别打!”

傻呵呵的矮子杀手苗五进门看见自己大哥正愤怒着要过去踹二哥王二狗。

他嘶哑着发出声音叫两人停手。

快两步上前去拦,苗五脖子上也绑着纱布,他的伤在肩胛骨处,离脖颈动脉及近,若再往上两分,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鬼差带走。

好在呆呆咬下去的时候,并未用力,苗五只是肩膀处受伤,最后也是失血过多昏迷。

“老实点,跪下!”

侍卫将两个人送入大堂中央,伸脚踢了两人膝盖窝,两人纷纷下跪。

王二狗还在愣神中,缓不过来,他以为大哥跟三弟已经死了,没想到还能活着回来。

自己明明看到匕首刺穿大哥的胸膛,那猛虎咬住三弟的脖颈。

两人倒在血泊之中没了动静,自己才跑出去逃命的。

“大,大哥,三弟,你们没死?”

“老子命硬着,不回来打死你个忘恩负义,临阵脱逃的胆小鬼,不打死你这狗东西,老子怎么会死?”

王二狗歪着头小心翼翼的问,郑四虎杀人般的气势怒骂堂下跪着的叛徒。

“狗东西,你特娘的连鞋都是老子的,临阵脱逃,见死不救,谁特么教你的?”

郑四虎对着王二狗就是一顿疯狂输出。

当初他只身一人出门打拼,干些粗活,但坦坦荡荡,日子倒是有个盼头。

他在一家粮油铺子做临时伙计遇到了王二狗。

那时候王二狗还是个乞丐,白天沿街乞讨,晚上偷鸡摸狗。

他每日做工路过,见过那衣衫破旧,穿着草鞋的王二狗,晚上打更见了,没有拦着他。

他偷东西偷到了郑四虎做工的店铺里,掌柜第二天来发现米少了半袋,一口咬定是郑四虎偷了。

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善类,见着乞丐生活艰难,难得的发了回善心。

就这一次,他原本清白坦荡的人生抹了污点。

掌柜一口咬定是郑四虎偷了粮,王二狗看那大哥人挺好的,出来承认自己偷的,掌柜又说她们狼狈为奸。

最后郑四虎丢了饭碗,扣了工钱,还背上与乞丐狼狈为奸,监守自盗的罪名,结果整个江宁城都不敢再用他做工。

郑四虎变沦落成为别人的打手,过上了在刀口上讨生活的日子。

“郑大哥,对不住,都是我连累了你!”

王二狗吃了馒头,一脸的愧疚。

郑四虎晃着脑袋咬一口馒头,心中本来怨恨,但见王二狗没个人样的活着,终究不忍,“日后,老子带着你做活,别给老子丢人就成!”

“哎!”王二狗见郑四虎不但没有责怪自己,还给他一份活的希望,黑黢黢的脸上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大哥,你这靴子,真板正,比那铺子里卖的做工都好。”

王二狗见大哥穿的靴子好看,禁不住赞叹。

“那是自然,俺娘给做的!”

郑四虎擦了擦靴子上的灰尘,乡野农户出身的他,背着简单的包裹离家远行,包裹里无他,一件破衣裳,两双纳底布靴子。

外面黑色布料还是娘卖了家里的母鸡,换钱买的。

“儿啊,千里之行即将开始,爹娘无能,没什么能给你的,这是娘做的鞋,以后出门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出个人样来。”

郑四虎意气风发的出门,满心的壮志,立誓要给闯出一片天地来给爹娘长脸,叫她们吃饱穿暖,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结果被王二狗这一坑害,过上落草为寇的生活。

靴子是他老娘给他做的,一共两双,两人脚掌大小相同,他看了看王二狗露出的脚趾头,心中不忍,拿出自己的新靴子,给王二狗一双。

“这是俺娘做的,给你一双!”

“这,这怎么能要!”王二狗嘴上推脱,手却接过那双崭新的纳底布靴子,自己还没穿过这么好的鞋。

嘴角的笑都咧到了耳根子。

“穿上吧,以后踏踏实实做人!”

这一幕已经是三年前,眼下两人脚上的布靴已经陈旧,上面沾染的尘土洗刷不净,就像他们一错再错的人生,回不到最初,郑四虎无言回去见爹娘。

“大哥,大哥,我接了一票大的,这次干完,咱们就换个地方买个铺子做点小买卖。”

“什么票?”

前几天王二狗在街上闲逛遇见一个小厮,说一个大买主要他们帮忙处理点事,事情做成,就有五百两。

王二狗回去找郑四虎,说明了见周家小厮的前后,只是,五百两,他说了三百两,正准备换个地界重新谋生路的郑四虎有些不相信。

“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哎呀,大哥,你不知道周家富的流油,三百两对他们,都不算钱。”

王二狗瓷牙利嘴的哄。

见郑四虎还在犹豫,他又说,“你看,小弟傻乎乎的,咱们捡到他的时候,就说带他吃香喝辣,这一票干完,咱们就远走他乡,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买个铺子赚正经钱。”

郑四虎看着傻乎乎的三弟,心中动摇。

“那人,真的是个十恶不赦,逼良为娼的狗渣男人?”

郑四虎再三确认。

王二狗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放心吧!”

郑四虎忘了王二狗如何出身,只看眼前人一脸真诚,便答应了下来。

他们一直做杀手,但都是替好人办事,打杀的都是奸恶之徒。

背后金主多是有钱的,官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眼下这一次,郑四虎也没有在意,便应了下来。

结果,捅了篓子,差点命丧,还被兄弟被刺一刀。

“大哥,大哥……”王二狗想要狡辩。

“啪!”

他还想继续解释,堂上的白郡守已经不耐烦,又拍了一下惊堂木。

“堂下,又是何人。”

几个人同时以哆嗦,回过头去看向台上。

郑四虎余光看到一旁坐着听审的一身高贵的男人,旁边还站着一个,抱着黑猫,正在眼神清淡地看向他们。

郑四虎一个哆嗦,这两位,救了自己,现在又来听审,这次真的踢到钉板了。

当自己神志清醒以后,这两个人又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审问自己。

无奈之下,他不得不将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

这便是来作证的。

郑四虎,看了看堂上白郡守一旁的周奕辰,他眼神闪躲着缓缓开口。

“大人,草民郑四虎,有人出钱三百两叫我们去杀人!”

说着,他的目光扫向一旁的周奕辰。

周奕辰眼神微眯,眼看就要藏不住了。

“看我做什么,难道是我雇你们杀人不成?”

周奕辰没好气的问,眼神中透露明显的回避和杀意。

郑四虎赶紧收回视线,心下里琢磨,如果捅出去会不会死得很惨。

“禀,禀告大老爷,我们确实收人钱财,为人办事,就是要去杀了这人人。”

他用眼神指了指一旁站着的萧嶙。

萧嶙神色淡淡,昨晚明越带人将两个人抬走,临走前个告诉自己放心。

他还未开口,一旁的邱子虚补充一句,“是五百两!”

郑四虎迷惑,“三……”

百还未说出口,他惊愕的看向王二狗,他跟自己说的是三百两。

王二狗根本不敢抬头。

郑四虎抬腿冲过去就给王二狗一脚,顾不上伤口渗血。

今天就是死,也要拉着这见利忘义的狗东西。

“安静!”

白郡守扯着嗓子喊。

几个赶紧挪着一直不敢起来僵硬的身子去拦着郑四虎。

“老实点,哎呦!”捕快一不小心扭了腰,将郑四虎拖拽回来,还不忘踢了一脚以发泄心中的不满。

明越叫人连夜收拾好客栈的门,还有屋中血迹,可谓是动作迅速,干脆利索。

为的便是保住呆呆,猛虎吃人,那不是小事,以后呆呆便不能堂堂正正做虎了,而且不能暴露小黑。

眼下几个人前来认罪,自然是明越的安排。

事情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他哪里还不明白。

“何人指示你?”白郡守眼神阴冷的看着跪着的三个人。

就算是再迷糊,也清楚这几个人是自己姑爷安排的。

眼下事情马上就要败露,若是自家几人闭门审案可以做个手脚,现在有这么多人看着,门外还有明越的侍卫在把守。

稍微不慎,自己背上徇私枉法的罪名。

但自己的女婿又不得不护。

只能寄希望于台下几个人。

“是,是这周家的联合王二狗欺骗草民,说这位公子十恶不赦,让我们为民除害,我们才去的,大人,要替小人做主。”郑四虎突然发现自己又被王二狗卖了,于是全盘托出。

“白大人恕罪,小人真的不知,这位公子是个好人啊!”

郑四虎还未说完,周奕辰赶紧走到堂下,在几个杀手旁边跪下,拱手向白大人告罪。

“大人,早民有话……”

白郡守一愣,这是唱的哪一出?

他看不出周奕辰想干什么,“贤,周奕辰,你又有什么话?”

周奕辰磕头认错,“小人御下无方,刚叫大人来便是要向大人请罪啊!”

他顿了顿,“小人昨日发现家中小厮鬼鬼祟祟出门,私自见了几个人,还给他们一些从小人家中偷到出来的银两。”

周奕辰假惺惺的擦拭汗水,继续说,“今早又派人跟踪那小厮,才听见他们说,这几个人是去害人的,小人这便是请白大人将几个人绳之于法,来做证人!”

几个人都懵了,包括一旁准备指认周家掌家人派人给他们送钱,叫他们杀人的王二狗都懵了。

“胡说,你不是叫我们杀了这,这位公子,替你娘子报仇?”

王二狗率先跳出来,他想要说周奕辰今早还说让自己来县衙告萧嶙杀人的,现在怎么变成来送他自首了?

周奕辰背对着明越,转过头眼神凌冽的看向王二狗。

他故意漏出手中一块手帕,王二狗一愣,瞬间闭了嘴,不敢再言语。

郑四虎不知道怎么回事,疑惑的看向周奕辰。

周奕辰想着跟王二狗一唱一和,将萧嶙屈打成招,便亲自见了王二狗。

其他两个人,是没有见过周奕辰的,那一百两的定金,确实是周奕辰的小厮交给他们的,他们未曾见过周奕辰。

如果周奕辰不承认,他们也不能确定,那小厮到底是自己买凶杀人,还是收到周奕辰指示。

郑四虎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周奕辰跟王二狗眉来眼去,王二狗还想狡辩的眼神,突然就黯淡了下去。

他不知道两人之间还有什么勾当。

“大,大人,莫要相信,这二人之间,定有勾当!”

郑四虎还不知道周奕辰与郡守的关系,上前一步提醒上面判案的官老爷。

“住口,你这刁民,死到临头,还想陷害良人!”

白郡守还想叫人拉下去打郑四虎的板子,看了看冷眼旁观的明越,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

郑四虎住了嘴,挪着膝盖想看看两人在勾结什么。

周奕辰手中,有王二狗的把柄,他不敢再说今早的筹谋,似是放弃了挣扎一般,垂下头,不再言语。

自己底细捏在周奕辰手里,今日这个替罪羊,他只能自己当了。

明越发现了不对,眼神微眯。

一旁的邱子虚正想拿出郑四虎的证词,便见台下的王二狗瞬间起身跑去捕快身边拔刀抹了脖子。

“二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