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眼下队伍后方摆放着两千余名不祥战躯,但在那一战中,他们身边所倒下去的身影却比眼下这两千余战躯足足多出了三倍有余。
这个阵亡数字,于当初的他们而言压根就不可能会存在,可就是那一夜过后,却成为了所有人都无法反驳的事实。
光头将领抬头看了眼天色,不禁皱眉问道“少族长,那墨小儿,真的会来吗?”
“他,必来”阿奴律陀沉声接话,那双幽眸从未改变过方向。
话音刚落,他便轻动薄唇“来了”
闻声,光头将领当即放眼看去。
只见一面依稀可见的大纛出现在前方旷野间。很快,一片黑压压的策马身影便出现在了众多目光中。
墨纛显,墨骑至
两千余不祥亲骑浩浩荡荡,策马狂奔而来。纵是只有两千余骑,声势之大也足以比拟万余铁骑。
不多时,随着双方距离不过数十步外,墨书单手压缰,稳稳驻足于原地。
狮骑中央,阿奴律陀挂上抹笑意“墨兄,风采依旧啊?”
墨书眉头一挑“怎么,今天想跟小爷谈谈?”
“谈,是自然要谈的”阿奴律陀笑容不减,他抖了抖狮缰,胯下雄狮随之迈出队伍。
见状,墨书也毫不避讳,几乎同一时间抖缰走马,驶出队列。
嗖!
突然,一记破空声急速射来。
“千户小心!”残耳面色骤变。
“王爷!!”
马背上,墨书神情从容,哪怕半分躲闪都不曾有,任由那支急速射来的羽箭从耳边划过。
“哈哈哈!”阿奴律陀爽朗大笑,不过眼底间却明显浮上了抹忌惮“墨兄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啊!”
墨书不怒反笑,嘴角间的笑意愈发浓郁“咋的?吓唬你墨爷爷呢?”
阿奴律陀再次放声大笑“墨兄啊墨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打仗的本事在行,耍嘴皮子的本事也不赖啊”
“哦?”墨书意外笑了笑,朗声道“看来你对你墨爷爷还挺感兴趣嘛!”
“墨家小儿,你好歹也是出身名门。这出门在外,还是莫要招人笑柄”
阿奴律陀神色渐冷,纵是再好的脾气,面对对方一口一个墨爷爷怕也得上来三分火气。
言罢,他接着补充道“别忘了,你那两千余号弟兄,可是还在我手上”
墨书扫了眼对面那一辆辆辎重车上躺着的战躯,瞬间便没了耍嘴的兴致“说吧,条件是什么?”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阿奴律陀嘴角弯起,不觉间便掌握了此间局势的主动权
“我的条件,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说此番诸国来讨我西陆,是令尊挂的帅。不如这样,劳烦墨兄同令尊商量商量,撤了滩都那三百里战线,如何?”
闻声,墨书神情依旧,看不出半点异样“看来,你是不想谈了”
“哎!墨兄稍安勿躁!”
阿奴律陀话锋一转,耐心道“墨兄向来不做亏本的买卖,这个我还是知道的。
这样,只要令尊答应将围困滩都的战线撤了,我西云方面将号令西陆诸国,全面撤出滩国战场。这样的买卖,对墨兄来说可是划算的紧呐!”
“空口白牙,你那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这事儿就能说定?”墨书不以为意,再道
“且不说别的,我滩都战线一撤,你那数十万大军要回头咬人的话,我岂不是成了这天下间最大的蠢货”
“墨兄误会了,这可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的事儿”阿奴律陀面间带笑,随和出声
“此议,当由我西云大祭司亲自出面,赶赴盆国战场,同令尊共同定下章程”
“如此说来,你西云倒还有点儿诚心”墨书默默接话,眼底深处不知在想着什么。
阿奴律陀笑容渐盛,他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对面的木里图,随之高声道“那就请墨兄尽快调停滩都战事,至多五日,我西云大祭司便至!”
“别说休战五日,纵是十日,我大军也等的起”
“听墨兄这意思,是话中还有话啊”
“要不说还是陀兄聪慧”墨书一笑,丝毫没在意自己的这个称谓有何不妥
“休战自然可以,但据我所知,眼下那陷在滩都的数十万大军怕是快断粮了吧。这说一千道一万,也不能让你西陆的兵都饿死了不是?”
“这样!我二纵的后备粮倒是多的吃不过来,不如就以一石粮十两银的价格来做个买卖。只要银子到位,这粮保证要多少有多少!”
此话一出,阿奴律陀顿时便沉了脸“据我所知,东月境内的粮价是一两银便可买七八石粮。墨兄如此狮子大开口,是真当我西陆诸国是棒槌不成?”
墨书不紧不慢道“瞧瞧,你也说的是境内不是。这粮从我东陆运来,期间所费人力,物力,哪个不是天文数字?我于你一石十两,已经是友情价”
阿奴律陀沉吟了半晌,最终咬着牙道“三两,一石!”
墨书笑着摇摇头“十两”
“五两!”
“十两~”
“六两!别忘了你的人可是还在我手上!”
见阿奴律陀快要急了眼,墨书索性伸出五根手指,期间觉得数不过来,又伸出左手竖起三根手指
“八两,那二两,本王,买我弟兄们的战躯”
“好!八两!”阿奴律陀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
“痛快!”墨书大手一挥,放声大喝“放人!”
阿奴律陀冷哼一声,不过还是回身喊道“将他墨骑的人,都送过去!”
一令下,后方黑云骑纷纷动作起来,一辆辆躺着不祥将士的辎重车被拉出队伍,缓缓向前。
“那就请墨兄尽早调停滩都战事,至多明后两日,我西云便会将定银送至贵方”
“好说”墨书淡淡点头,看着附近那一辆辆辎重车被拉来,他深深吐了口气,喃喃自语道
“回家了,回家了……”
这一刻,他彻底卸掉了所有伪装,整个人再无半点精气神。
只是静静看着躺在车板上的那一张张熟悉面孔,嘴里,不停呢喃着——回家了。
见状,阿奴律陀微皱了下眉头,对此有些意外,又不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