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肃王与众人商议善后之法的时候,濮玙也冷静了许多,回到军营闭门思过。
“离开辽东之时,辽王曾专门对我耳提面命一番。”
“如何收复河西、如何经营西域,甚至如何处理与宋晟等河西诸将的关系,辽王都有详细交待。”
“可是,辽王唯独没有教我如何处理与蓝玉的关系。”
“当蓝玉要当众凌辱我的时候,又想起当年金山之役时,父亲身陷绝境、自杀殉国的悲壮,自己一时血气上涌,仗着兵强马壮,又新立了军功,反过来狠狠羞辱了大明柱石蓝大将军,真是痛快啊。”
“可是之后呢?自己虽然收复河西,给辽王长了脸,但现在当众顶撞上司、羞辱国公、击伤蓝玉亲军护卫,这可都是大罪。蓝玉可是连燕王都要吃瘪的主啊!如果不给蓝玉一个交代,皇上和太子肯定又要迁怒于辽王!”
“如果皇上再削了辽王兵权,辽王那庞大的兴辽计划、富辽计划、强辽计划……又何以实现?”
“可是,还是自己太年轻了,冲冠一怒,快意恩仇,却给辽王殿下惹下无尽的麻烦。”
“可是,也没有什么可是了。我濮玙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给辽王找麻烦……”
濮玙终究还是年轻了些,又无人开解,脑子一下子进入了死胡同。
他思前想后,觉得这都是一个无法破解的死结,除非自己以死谢罪。
他给俞靖留下一封绝笔信,一请转告辽王,来世再报答辽王知遇和教导之恩,二要让俞靖莫要再起冲突,一定要将五百辽东骑兵完整带回辽东。
濮玙泪如雨下,对着辽东方向拜了三拜,拿起雪峰刀,对着颈部使劲一挥。
雪峰刀锋利无比,当宋忠赶到濮玙军营,和俞靖推开濮玙房门的时候,刚刚封侯的西凉侯濮玙几乎是身首异处!惨不忍睹!
闻讯赶来的辽东将士看此惨状,无不嚎啕大哭,悲愤欲绝,以为是蓝玉派的刺客所为,提起刀枪就要和蓝玉去拼命。
还是宋忠久经战阵,一阵胆战心惊之后,在床头找到了濮玙的绝笔信,连忙追上俞靖等人,喊道:“关西伯要冷静,你看看西凉侯遗言再动作不迟,西凉侯是不想给辽王惹麻烦才自刎的。”
俞靖把濮玙的绝笔信拿来一看,见濮玙临终前果然有如此交待,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朱瑛带人赶到辽东军营濮玙房间时,屋内一片血腥。俞靖正一边哭泣,一边亲自为濮玙缝合尸首,几个将士找来了木板,打造简易棺材,其他人员都在打点行装,看样子准备返回辽东。
年轻的肃王哪见过这等血腥阵势,又惊又吓,狂呕不止,一下子瘫坐在地。
左右长史见王爷受惊吓,连忙将肃王扶回王府,一边派人将当日发生的诸多事情星夜上报朝廷。
宋晟接到濮玙自杀的噩耗后,也连忙跑到辽东军营,对俞靖等人劝慰一番后,连夜向朝廷进行报告。
不过,他在报告最后加了一句:“凉国公当河西诸将之面凌辱西凉侯于前,当肃王之面威胁西凉侯全家于后,致使西凉侯自刎!”
河西诸将,纵使如宋晟般地圆滑,现在对蓝玉也是恨之入骨。
七月二十九日晨,俞靖等辽东骑兵收殓好濮玙尸首,收拾好行装,不辞而别,绝尘而去。
辽东军一去,晋王和燕王府护卫骑兵也相继东返,就连宋瑛手下几十名从辽王中护卫中挑选的骨干也闹着要回辽东。
宋晟和宋瑛害怕闹出兵变,也只好一一应允。
诸王护卫离去后,宋晟连忙向肃王汇报。
只见肃王仍躺在床上,形同槁木,显然是被昨日的阵仗给吓傻了。
宋晟又去向蓝玉报告。
蓝玉狂笑道:“哼!黄口小儿,也敢跟本大将军斗。就是自杀了,老子也要禀报皇上和太子,杀他全家。晋王、燕王和辽王护卫,拥兵自重,不遵将领,本大将军马上向朝廷参他们。”
宋晟没想到蓝玉此时还是如此狂妄,冷冷说道:“大将军,三王护卫,不属于边军,救援河西,本是大义。濮家两代忠良,一个为你断后自杀殉国,一个被你凌辱自刎。就连刚刚之国的肃王殿下,也因你咆哮受惊,至今病卧在床。还是好好想想如何自保吧!”
宋晟走后,蓝玉被宋晟一顿臭骂,倒是清醒了一些,也觉得昨日之事闹的有点大,赶紧召集一帮心腹商议如何善后。
一直商量到晚上,大家也没商量出个万全之策来。
这时又有手下前来报告:“大将军,不好了,肃王带着一卫人马又往东走了。”
蓝玉一名心腹把大腿一拍,说道:“这下坏了,肃王长史肯定要向皇上告大将军的状,不服王令、威逼亲王。”
蓝玉这下彻底慌了神。
第二天一早,蓝玉也收拾好行装,准备鞋底抹油,一走了之,却发现自己的大将军行营已经被宋瑛带人里里外外围了个严严实实。
蓝玉强提一口气,骂道:“宋晟匹夫,你想造反不成?”
宋晟却在外面冷笑道:“本侯是不是造反,你说了不算,陛下说了才算。不过你凌辱侯爵,致其自杀;逼走晋王、燕王和辽王护卫,坏我河西大局;逼走肃王,目无尊上,坏我经营西域方略。这项项属实。本督已经请旨,你还是好好想想,陛下会如何处置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