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下旬,京城应天。
就在守城京军老朱和各种勤王大军的僵持中,景川侯曹震等人把楚王朱桢也拉了过来,拥戴他为天下勤王兵马大元帅,四家合兵一处,用战船遮断长江南北,计划在端午节这天共同杀入应天城内“勤王”。
五月一日这天,蜀王宾辅方孝孺和武定侯郭英二人代表蜀、辽二王冒险秘密过江进城,入宫见了老朱,说明了带兵缘由。
双方这才知道这是一场误会,估计都是受了蓝玉伪造的书信或密旨的蒙蔽。
五月二日,蓝玉身边的锦衣卫已经探明,各路人马约定将于端午节这天同时起事。
眼见行动时间将至,老朱派耿璇陪着方孝孺绕道应天城东的龙潭渡口方向过江,向蜀、辽二王传旨,说蓝玉意图谋反,让二王带兵过江勤王。
接到真正的勤王圣旨,蜀王心里却犯了愁:“现在江面已经布满了不明战船,大军如何过得了江?搞不好要掉到江里喂王八!”
还是辽王胆子大,决定将大军隐蔽于江北,只和蜀王带警卫连乘夜从船只稀少的龙潭方向冒险过江。
辽王过江之后,将警卫连屯于城外,然后又和蜀王分道扬镳。
蜀王直接进宫面圣。辽王却让耿璇领着自己去了停放太子棺椁的报恩寺吊念太子。不为别的,就为了太子留给自己三份空白诏书的那份信任。
辽王离开天山时,身着裘衣,待回到应天城,已是火炉般的酷热,只能穿着发馊的秋衣。
此时,报恩寺大殿内太子尸首虽然进行了防腐处理,棺椁内又不停更换冰块,但是时间长了,殿内仍然有一种浓烈的腐臭味道,就连新任储君朱允炆平时也尽量躲在偏殿内,有人来凭吊时才出来答礼。
辽王进入停放太子棺椁的灵堂,发现周围只有几个打瞌睡的宦官,不禁悲从心生,抚棺恸哭起来:“我的大哥啊,兄弟我来晚了哇……”
他这一鬼哭狼嚎,把躲在偏殿内歇息的朱允炆给吓了一跳,连忙出来答礼。
自太子去世之后,朱允炆的地位如茫茫大海上的一叶孤舟,在半年之内大起大落、欲仙欲死,一会被众星捧月,一会被冷落忽视,一会儿又被立为皇储。
不过,经历这一变故,朱允炆也看清了好多人情世故,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比以前稳重了很多。
朱允炆认真瞅了半天,差点被薰晕,才发现前来哭丧的竟然是一向和自己不对付的臭屁王爷十五叔,连忙按规矩跪着向辽王答礼:“十五叔,请节哀。”
待老朱派人来寻时,辽王已经哭累了,总算控制住泪腺,把随身携带的一把七星宝刀放到棺木之上,说道:“就让大哥带着这把宝刀吧,到了阴间也可以斩妖除魔,佑我大明。”
接着他又随手写了一副挽联,这才前去见老朱。
辽王走后,朱允炆发现他写的内容是:“穿越成兄弟,南柯一梦堪传奇;哭笑为知己,此情可待成追忆。”
后来,朱允炆和一众属官对着这挽联再三临床揣摩,总感觉这挽联写的似懂非懂,却又是情真意切。这是后话。
辽王到了乾清宫后,已是第二天天明时分,早已疲倦不堪,见了老朱,既不行礼,也不答话,就着椅子就打起瞌睡来。
这哪里像捷报中说的那样,从辽东到西域打得蒙古各部落花流水的大明亲王,分明还是之国前的那个顽劣孩子!
老朱气得直跺脚,心道,后天就是端午节,蓝玉他们就要发难了,这家伙居然还睡得着。
老朱气归气,急归急,听说辽王一路奔波,又去哭了太子半夜,还是很心痛儿子,连忙让人就在乾清宫服侍辽王沐浴歇息。
五月三日中午,辽王醒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浴盆里睡了一上午。
老朱见辽王终于醒来,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儿呀,这蓝玉马上要谋反。大伙儿都说你有主意,既能拿下蓝玉,又不会让城内百姓受惊……”
老朱还没说完,只听浴盆下面传来“扑”的一声。
辽王竟然又放屁了,一如四年前的风格,四年前的味道。
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老朱、皇太孙朱允炆、蜀王朱椿、武定侯郭英、兵部尚书唐铎、准驸马都尉耿璇,甚至还有长春侯平安……
好一大帮人都围在浴盆周围,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自己。
不过也对,对他们来说,穿越而来的自己,确实就是外星人。
“办法嘛,倒是有!就害怕你们疑神疑鬼,说我要造反!”
辽王醒来后除了放屁,就是怼老朱。
这么大老远从西域赶回来,准备替老朱善后,没想到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被无端怀疑造反。任是谁肚子里都会有怨气!
老朱尚未答话,他身边的朱允炆马上答道:“父亲生前说过,十五叔文韬武略,天下第一。侄儿自知无德无能,只要十五叔能保皇祖父无恙,救京城百姓于水火,侄儿情愿让出这皇储之位。”
朱允炆言辞极其谦恭,甚至连让贤这种话都说了出来。话是真是假不知道,可他毕竟是个晚辈。朱植虽然有一肚子气,也不好向晚辈发火,只好对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平安说道:“这些事情让平安找楚材先生商量就行了。我累了,只想睡觉。”
众人听了辽王这个奇怪的安排,又是面面相觑,心里直犯嘀咕:
“楚材先生又是谁?”
“难道是两百多年前辅佐成吉思皇帝建立蒙古帝国的耶律楚材?”
“还是辽王在外面又遇到的高人?”
郭英却是知道楚材先生的,连忙向老朱解释说:
“陛下,辽王曾经在辽东逼退李成桂时收了高丽权臣曹敏修的一个孙子,叫曹楚材。”
“这可是一个奇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平时专门辅佐辽王制定行军作战方略……”
老朱听后,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
下午,辽王带着明珠回到了阔别四年多的永宁殿。
连日来被诸王带兵进京“勤王”消息搞得心惊胆战的宁贵妃喜极而泣,抱着已经比自己还高半头的儿子哭了好半天,把辽王浑身上下给摸了个遍,摸得辽王连声咳咳,表示不好意思。
与此同时,曹楚材带着辽王的警卫连入驻皇宫,和郭英、平安和耿璇等人共同商议平叛之策。
当夜,辽海水师副都督柳升指挥辽海水师战舰“广宁号”、“金州号”、“盖州号”三只新型军舰,将背嵬军从龙潭方向秘密运过了长江。
五月四日晚,蓝玉的亲外甥开国公常升在国公府宴请蓝玉。刚好蓝玉也想拉拢他加入明日造反计划,于是欣然赴宴。
蓝玉一进开国公府,就连同随行护卫一起,被海兰察带领的警卫连给迅速拿下。
接着,海兰察又带着警卫连用枪弩翻越凉国公府的高墙大院,血洗了凉国公府,连一只苍蝇也没能飞出来。
后半夜,关西侯俞靖带领背嵬军骑兵又血洗了蓝玉三百义子盘踞的死士大营,连一只老鼠都没能跑出来……
到了端午节这天一大早,养余带着背嵬军步兵扮成凉国公府的家丁,拿着凉国公府的腰牌,分乘二十条小船,迅速靠近江中为首的几艘“勤王”舰只,进行斩首行动,干脆利落抓获了朱桢、曹震、朱寿和何荣等几个大头目。
朱桢、曹震和朱寿的部下见势不妙,很快投降。
广东水师都是广式战船,船只高大,在辽王造出新式战舰之前,是大明最厉害的战船了。
何荣的弟弟何迪见势不妙,带领余部掉头就向下游逃跑,在龙潭江面遇到辽海水师的阻击。不少人代替粽子喂了鱼鳖,祭了屈子。
不过辽海水师舰船炮火虽猛,但数量太少,还是让何迪带领十余艘战船趁着混乱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