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柏最后还是在房间地板上度过的漫漫长夜。
直到屋外鸡鸣响起,他也没能像上半夜那般沉沉睡去。
罗雪芬这回住下,倒是安分了不少。
毕竟有江妈妈和江川芙在家压着,她但凡有心闹腾,第二天绝对整条街都知道她女儿读个书还能被男人把钱都要去这件事。
都说树为一身皮,人为一张脸,她罗雪芬虽然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但只要出门绝对还是要脸面的!
然而就算她有心在人前维护自己以及女儿的形象,却也丝毫不能改变女儿在海市的固执想法。
这天,夏怀夕收拾了去县城考试的行李。
走下楼,瞧见夏家夫妻俩一脸沧桑的走进屋子。
罗雪芬招呼都没打完就兀自回了房间,夏防风倒是疲惫地冲她扯了扯嘴角,笑得牵强。
厨房里,江妈妈连忙找了个需要帮忙的借口,将夏怀夕拉了进去。
瞧见人都进了房间,这才小声开始吐槽。
“估计又在海市吃了闭门羹,隔几天就去,回回都丧着一张脸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这主人家亏待了他们夫妻俩似的!”
江妈妈最是看不惯罗雪芬那张被人欠了百八十万的死人脸,连带着夏防风也越发看不顺眼。
自己碍着儿媳妇儿的脸面,伺候这夫妻俩吃喝,结果这罗雪芬倒好,还真一点儿也不客气,愣是一根手指头都不带动弹的。
更是从海市回来就开始甩脸色,真当她们是家里保姆,她自己是旧社会富太太不成!
心里这些话,江妈妈也不藏着掖着,拉着夏怀夕就是一顿絮叨。
“真是给那娘们给惯的,以为她是谁啊,这么惦记女儿,隔三差五跑海市,怎么不干脆住在那儿,不然大柱二柱就可以搬到楼下房间了,也不至于......”
“妈!咱们赶紧做饭吧,今天川柏有训练,晚点儿就过来吃饭了!”
一听江妈妈说的,夏怀夕就知道她这是准备说哪件事,小脸一红赶紧打断她继续说下去。
“对对对,得赶紧调馅儿,来不及等他来了,到时候妈给你们边包边吃!”
晚间。
江川柏许是真是饿坏了,一下连吃了三十多个猪肉饺子。
仅是咀嚼了两下,就赶时间似的又往嘴里塞了下一个。
直接给夏家夫妻俩给看得一愣一愣。
江妈妈手里根本不敢停下,虽然看着心疼,但还是想着其他人。
尤其是她那宝贝儿媳妇儿。
以前只知道读书看天分,可看了夏怀夕这读书劲儿,她才知道那些声称天生不是读书料的人肯定就是没下功夫,不然怎么还个个吃得肥头大耳。
看着又瘦了一大圈的夏怀夕,江妈妈忍不住心疼。
听女儿说,前几天打闹摸着这孩子腰的时候,两只手再努努力,都可以圈住了!
端着一盘刚捞出来的芹菜猪肉水饺,全放在了夏怀夕面前。
“多吃点,瞧你瘦的,我早上买来的半扇猪都比你胖了,咱们好好吃好好休息,明天让江川柏陪你去县城,也不知道考试那几天能不能把你照顾好。”
过两天就是全国高考的日子,夏怀夕的考场是在县城。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她准备提前去县城住下。
江妈妈本也打算跟着去县城,得知江川柏专门请了假要去陪,她也就不好再跟去了,免得打扰俩年轻夫妻的感情。
又实在放心不下,江妈妈便仔细交代着路上以及考试期间,俩人应该注意些什么。
夏防风也算是有经验,时不时也会跟着嘱咐两句。
就在江妈妈哄着夏怀夕再多吃两个饺子的时候,一直默不吭声的罗雪芬突然插话进来。
阴阳怪气地轻哼了几声,道:“亲家,可别再喂夕夕吃了,你是不知道咱们夕夕以前那模样,就是被家里老爷子给惯的,这会儿好不容易瘦下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夏怀夕当即黑下了脸,低声斥骂道:“罗雪芬,把你嘴闭上!不爱吃饭就回房间去!”
然而罗雪芬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丝毫不想收敛,继续道:“我这还是说好听了,本来就是,夕夕这都辍学两年多了,光靠自己读读书就能考上了?那些学校老师难不成全是摆设不成!”
说完,又看向江妈妈,“我说亲家,孩子没经验不懂事自个儿兴奋一阵也就算了,你这当长辈的,我劝你还是镇定些比较好,可别到处夸下海口炫耀,免得几个月后不敢见人......”
话还没说完,罗雪芬的碗筷连带醋碟,都被江妈妈收了回去。
“你个白眼狼,给吃两口饭,你还真准备在这个家里当家做主了!我就喜欢儿媳妇儿胖乎乎的,说明咱们家有钱,我家儿媳妇儿还聪明,之前没考大学那也是因为她看不上,要是想考那就是信手拈来的事!”
旋即,她也不想在饭桌上搭理这无聊的人,甚是嫌弃地将人拉起来,推开。
“不管怎么想,都比你那拿钱给男人花的女儿好啊!滚滚滚,不爱吃就自己做饭去,别净往我饺子里吐唾沫星子!显得你。”
踉跄了两步,罗雪芬错愕地回头看去,一桌子人坐在那儿满是冷漠。
就连夏防风也是如此,端端正正坐在那儿,眼里全是嫌恶,丝毫没有自己妻子被欺负该有的愤怒和维护。
“亏你还是当长辈,做客的,丢人现脸,赶紧回房间去!”
罗雪芬听在耳里,直接就炸了锅。
她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指了指丈夫,旋即又扫向了这一桌子人,“好啊,你觉得我和女儿都给你丢脸了是吧?你们是一家子,我们才是外人!”
房门在甩合上的瞬间,发出震天响的巨响。
一时间,餐厅里鸦雀无声。
两个孩子也是愣愣地睁大眼睛观察周围,不敢说话调皮。
江川柏看出夏防风眼里的尴尬,囫囵吞咽下嘴里的饺子,笑着给他倒了一杯烧酒。
这才让尴尬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深夜。
待所有人都回房间睡觉的时候,楼下那间房间再次爆发了争吵。
毕竟还是老房子,隔音效果并不是那么尽如人意,更别说还是罗雪芬那歇斯底里的吼叫声。
楼上房间里,一家四口睁大眼睛就这么静静听着楼下传来的动静。
许久,江川柏在黑暗中缓缓坐起。
“你干什么去?”床上夏怀夕余光瞥见床下人影,好奇问道。
黑暗中,高大的身形一顿。
回头看向床上,见一大两小都睁着眼睛,道:“去楼下劝劝,吵得太晚,明天大家都该起不来了。”
说话间,不忘伸手将夏怀夕赤裸在外面贪凉的双脚给盖上被子。
“别看现在天气暖和了,晚上还凉着呢,盖好被子别着凉了。”
房门轻轻被男人合上,大约过了几分钟的样子,楼下果真安静了下来。
可也不知道江川柏究竟在下面磨蹭什么,久久不见人上来。
直到两个孩子再也熬不住困倦,昏昏睡去时,江川柏才蹑手蹑脚地推门进来。
夏怀夕虽然也有些犯困,但依旧保持着一丝警惕。
在听见房门被推开时,夏怀夕顿时瞪大了眼睛。
她小心起身怕吵醒刚刚睡去的孩子,小声问道:“你怎么这么久?”
江川柏摆了摆手,示意她先躺下,随后才跟着坐在地铺上凑近脑袋,小声道:“你那婶婶,虽然是不吵了,但拽着不让我走啊,非得让我坐下听她诉苦,大半夜的没办法,只好坐下听了一会儿。”
“她说什么了?”
江川柏勾了勾嘴角,下巴搭在床沿上,借着微弱的月光就这么看着夏怀夕。
抬手捋了捋她滑落的发丝,“你家的事,岳父岳母,还有爷爷,什么都讲。”
夏怀夕一怔,似乎也是没想到,迷茫的同时还有一丝慌张。
关于原主亲人的过往,她记不得太多。
好在昏暗的环境中,并不能让人看见这复杂的情绪。
没等来回应,江川柏只当她是不太想说。
想起方才听到的,不管罗雪芬有没有卖惨掺假,江川柏都是心疼夏怀夕的。
一双大掌骨节分明,指腹粗糙,却是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夏怀夕柔软细腻的耳后肌肤。
时不时逗趣地揉捏那小小肉球,似是要引起主人的注意。
压低的声线,如摇篮曲般沉沉的在夏怀夕耳边响起。
“以前你是岳父岳母还有爷爷掌心上的宝贝,现在你就是我们老江家的宝贝,以后是,一直都会是,只要我在,只要是你,你想做什么做什么,别人说什么都没用,我会一直在背后保护支持你。”
夏怀夕静静听着,虽然知道对方也没说什么,但莫名的,眼睛还是泛了酸。
一阵窸窣声后,她缓缓侧身朝外,对上江川柏的深沉。
“那你可要说话算话,得一直把我捧在手心里,可别再丢了,不然我真的就不要你了。”
“嗯,我肯定把你攥在手心里紧紧的,谁来也不放开。”
......
翌日清早。
江川柏拎着大包小包,与夏怀夕去了县城。
虽然夏怀夕是在县城开了好几家店面,但这会儿要来住,还是得找招待所住下。
总不能还去找祝敬承找住处,怕是江川柏也不愿意干。
“你好,小同志,我要一间房间。”
江川柏放下东西,冲招待所的收银女同志道。
那女同志本在看杂书,甚是不在意地抬眼看了一眼,顿时来了精神。
笑眯眯地热情问道:“您是要贵点的,还是便宜的?”
江川柏没住过,也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差别,紧着反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贵点的床大些,还有窗,便宜的呢大多没窗,是单人床,但是你一个人睡也是够的了,要不我给你整一间有窗的单人间......”
不等她说完,江川柏笑着打断了她,指了指身后的夏怀夕,道:“给我们安排一间贵的吧,小的怕睡不好。”
女同志热情洋溢的笑容,顿时僵硬在原处。
好一会儿才勉强勾着笑容,很是不甘,“男女同志没结婚是不能同住的,要不再开一间便宜的吧。”
“啪嗒。”
一张贴着黑白合照的结婚证被拍在了女同志面前。
只见江川柏脸上笑容越发灿烂,大声说道:“我们是合法夫妻,有结婚证的。”
女同志:“......”
推开房门,江川柏将行李堆放在了桌上。
见夏怀夕慢悠悠进来坐下,他忍不住疑惑。
“那小同志什么情况,给钥匙给得那么不情愿,难不成是因为咱们就要一间房间,觉得咱们太抠了?这态度也太不好了,改明儿得和她领导
说说。”
“扑哧——”
夏怀夕听着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看得江川柏越发莫名其妙。
再三追问她究竟在笑什么,夏怀夕才乐呵呵道:“你就真看不出人家小姑娘瞧上你了?”
“啊?瞧上我?不行,我多大,她才多大啊!这小姑娘也真是的,不好好看书学习,怎么还能盯上我呢!”
得知真相的江川柏,也是一脸尴尬。
那女同志看着顶多也就十五六岁,自己快三十的人,都可以给人当爹了!
真是想不明白那女同志的眼光。
想起夏怀夕可能会误会,江川柏又赶忙凑近保证自己的忠心。
不想,人家根本就没受那小姑娘的影响。
倒是笑眯眯地对自己上下一番打量,道:“如此说来,咱们俩的年龄差其实也挺大的。”
过完年,一个十九岁,一个二十八岁。
整整差了九岁,三个代沟呢!
方才还在打哈哈试图翻篇的江川柏,又是一个激灵。
开始死皮赖脸地粉饰这该死的年龄差。
“我是下半年生日,实际算来才二十七,跟你差不了多少,再说了咱们是领证的,相当于组织和国家给咱们当的媒人,就没问题!”
夏怀夕还想接着调戏他一会儿,然而下一秒整个人就腾空而起。
被江川柏拦腰抱着,扔在了大床上。
等她反应过来,江川柏高大沉重的身躯也随之压下来。
白日里向来端正严肃的脸上,这会儿竟笑得一脸兴奋,那股子跃跃欲试恨不得直接挂在脑门上。
江川柏低头,在夏怀夕的两处脸蛋上狠狠嘬了一口。
道:“媳妇儿,今天起得早,咱们再睡个回笼觉吧?”